左想右想,她决定逃单。先把自己的钱包和其他有用的东西放在了外套的兜里,将空包留在椅子上。一阵敲门声顿时让武萍萍心惊肉跳,一个一脸稚嫩的服务员走了进来:“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哦!”武萍萍尽量表现得镇静,“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出了包间的门右拐!”小姑娘很热情地回答。武萍萍起身走到包间门口。“小姐!”服务员的呼叫让武萍萍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她头也不回地问,脑子里飞快旋转,如果服务员不让她离开包间怎么办?“要不您先把账结了吧。您看您包放在这里,如果丢失了,我们担不起责任。
”武萍萍连忙说:“现在结不了,有个先生他在门口打电话,回来还要加菜呢!你别担心,我不是把包都留下了吗?”那服务员迟疑了一下,还是微笑着说:“那好吧,您先去吧。”武萍萍步履平稳地离开了包间,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到服务员并没有跟着出来,于是闪出了酒楼的大门。刚好一个顾客从出租车上下来,她连忙开门上了车,并对司机说:“师傅!快点走,一直往前开就好。”汽车启动了,武萍萍一直不敢回头看,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孩儿的相貌,她还留意了她的胸牌上写着:“实习生钱晓云”。武萍萍在酒楼做过事,她知道这种情况多半会要这个包间的服务员赔款。只是她武萍萍在北京举目无亲,几乎身无分文,又遇到了骗子,除了逃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连累她了。
之后的五年间,武萍萍时常会想起钱晓云的那张脸,到了能付那桌饭钱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机会和那个女孩儿说对不起了。和她们比起来,艾水水这样混北京的女孩儿幸运得多,一毕业就进了大公司,在北京还有亲朋照应。
这一天武萍萍没有什么办公的心情,晃晃悠悠一直挨到五点半。艾水水过来叫她:“萍萍姐,和客户约好了,在三环边上的一家寿司店,你看成吗?” “行,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现在就可以走了,约的六点,我们现在去,到了也差不多了。”好吧,武萍萍把手机放在手袋里,提起来准备动身。一抬眼,她赫然看到了艾水水身上的粉色背包,和在舒志鹏家门口挂的那个竟然很相像。难道昨天是她在舒志鹏家?武萍萍琢磨着,可如果是她,舒志鹏完全可以说嘛。她继而又想起陈朗似乎说过,说舒志鹏与艾水水不像表兄妹,当时武萍萍只是一听,并没有深究他话的意味。
“怎么了?萍萍姐。”艾水水可能看出武萍萍的表情不太对。武萍萍一笑,说:“没什么,我在想明天的工作安排。”艾水水点点头,继续在前面走。武萍萍一边看着她的背包一边慢悠悠地说:“听说你表哥病了呀,你去看他了吗?” “没有呀!”艾水水说,“我这两天都在外面忙着跑客户呢!” “哦!”武萍萍没有再问什么,既然她否认,一切依然是未知数。再说隔着门缝她未必把那个包看得很清楚,这件事只能先搁置下来。
晚上,微风拂面,魏欣欣约了费臣在京城俱乐部边上的一个船上酒吧会面。她本来想和他说说自己的创业计划,她准备在后海或者什么地方开一个会所,可以吃饭,可以喝酒或者咖啡,一方面赚点钱,另一方面也可以给朋友们提供一个聚会的场所。但是见了面,她又想起昨天和女儿不愉快的相聚,于是只是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着,基本没怎么说话。
他们两个的关系很融洽,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有人感到尴尬,但是时间长了,费臣还是想让她把心里的积怨说出来。“你究竟怎么了?”他把手按在她的手上。“唉……”魏欣欣叹气,“说了你也解决不了。” “未必呀,先说说看。”魏欣欣侧脸看他,心中又荡起一片柔情。她说:“我的女儿总和我过不去,有一段时间了。昨天她爸爸带着我们还有我儿子一起吃饭,她又在饭桌上对我冷嘲热讽。我就不明白了,她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尖酸刻薄。离婚是她爸爸提出来的,我作为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俩一起生活,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她从小就与你不和吗?”费臣问。“不是呀,她上学之前和我很亲的,每天都妈咪妈咪甜甜地叫着。从我和她爸爸闹离婚那年起,她就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也许她更愿意和她爸爸一起生活吧。”费臣说。“这不可能,他爸爸一直很少管她,对Tony的疼爱还多些。再说,那老色鬼肯定又要娶年轻的老婆,孩子跟着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的。”魏欣欣说完使劲甩了甩头,“我就不明白她怎么老拿我当仇敌似的。” “算了,别想了。”费臣拍了拍她的手,“她还小,等她再大一些,她会理解你的。” “等她长大?”魏欣欣瞪圆了眼睛,“她什么都不和我沟通,我都不知道她长大前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这个世界这么复杂你又不是不知道!”费臣也不知怎么来处理别人的家务事,他只能宽慰魏欣欣说:“她肯定和你一样聪明,你不用太担心的。”魏欣欣悠悠地说:“但愿吧……”费臣看向窗外,夏天的晚上总是那么惬意。
“对了,正经事你到底办不办了?”魏欣欣又想到了他们的未来。“你说离婚吗?”费臣再次面露难色,他琢磨了一下说,“本来她是同意的,可最近又反悔了。主要是她跟我妈说了很多,我妈现在也开始管这事儿。” “那你的意思是?”魏欣欣逼问道。“我的意思当然是离了,还用问吗?要不是为了孩子我都不会回去,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其实吧,咱俩都是很成熟的人了,没必要这么在乎婚姻这个形式,你说呢?我多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费臣语重心长地说。魏欣欣这次没有像往常一般狂怒,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逼你吗?我也不是缺钱的人,你的财产我不关心。我只是想在我还能生孩子的年龄生一个我们俩的孩子。我的香港身份,你的新西兰身份,我们甚至可以要两个孩子。”费臣被她的话打动了。魏欣欣接着说:“你知道我现在多大了吗?我已经三十五了,你的这个持久战,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下去了。”费臣起身过来搂住她,两个人很默契地晃动着身体。他说:“如果早点认识你多好,我们可能已经生一群孩子了。”接下来他们就这样挨在一起,没有再做声。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空气的安静。魏欣欣连忙接听,她与对方寒暄了几句后,说一会儿告诉结果就挂掉了电话。“我的几个朋友,他们在夜店玩呢,想叫咱们一起去,你觉得呢?”魏欣欣向费臣征求意见。费臣问:“什么朋友呀?” “有我以前中学的校友,还有同班同学,还是提前告诉你吧,有一个是我的初恋男友,只不过那时候太小,后来混得跟兄妹似的。”费臣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一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立即改变了初衷。“好呀!我好久没玩儿了。”
魏欣欣立刻拨了电话过去,说:“酒吧怎么走?好吧,你们在那儿等我!”
魏欣欣和费臣到达BABYFACE的时候,酒吧人还不太多,魏欣欣很快就找到了等她的那拨人。一个高大而帅气的男人老远就向他们招手。到了跟前,魏欣欣赶紧把费臣介绍给大家,然后再一一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费臣。那个大个子很热情地和费臣握手,并说:“不瞒你,我喜欢她很多年了,结果她老把我当哥哥。”费臣一边应和着一边偷看魏欣欣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想象得到,两个人的关系一定很纯洁。
舞曲响起,其中的几个人上去跳舞了,魏欣欣也拉着费臣去,只是跳了一会儿,她就返回来了。号称初恋男友的张彬坐到了她的身边,说:“怎么样呀?妹妹,过得不错吧。” “呵呵,别提了吧。”魏欣欣边说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朗姆酒。“咋着?跟哥哥说说。”张彬大有行侠仗义的姿态。“其实也特简单……”魏欣欣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就是这哥们儿老离不了婚。” “是吗?”张彬一瞪眼,“丫怎么这么不靠谱呀?还想不想活了?”魏欣欣拉了他一下:“你别乱来啊,他肯定是想离的,但是他老婆比较难搞。很多年前,他差点破产,他老婆当时哭着喊着要离婚,不久后他的危机过去了,他老婆却和他耗上了。而且明说了,要离婚可以,要分走一大笔财产。他是做生意的,这么玩儿会影响他以后的经营的,而且,今年下半年开始经济形势也不那么好了……”
张彬听着点了点头,说:“是这样呀。其实也好办,你找个人……”一句话还没有完,两人眼见着费臣也从舞池中回到了座位,刚坐下就半开玩笑地询问:“你们俩聊什么呢?这么亲密。”张彬哈哈一笑,声如洪钟:“我俩能聊什么呀?说你呗。”魏欣欣赶紧偷偷踢了他一脚。“干吗呀?”张彬夸张地瞪了魏欣欣一眼,接着面向费臣,“我妹妹说特爱你,我看你们也是天生一对。”费臣将信将疑地一笑,一屁股坐在了魏欣欣的另一侧。
张彬知趣地站起身来:“那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我也去跳舞玩玩去。”他扭扭屁股向舞池的方向走去,走之前对着魏欣欣的耳朵小声说,“你这个事我有办法,回头再告诉你。”魏欣欣茫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他刚才和你说什么呀?”费臣好奇地问。“他说你没他帅。”魏欣欣胡乱编造了一句。
实际上,魏欣欣并没指望张彬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当年他是她的学长,有过一年半载的疑似恋情。后来,两个人时有联络,但对彼此的生活谈得甚少,她甚至不知道张彬现在在哪条道上发财。前几年听说他开了个汽修厂,不久前,他又说自己进了一批印有各国国旗的帽子围脖。一开始魏欣欣都没听明白这些商品是什么东西,直到有一天她居然在昆仑饭店边上的佳艺看到了印有国旗图案的帽子围脖,才知道这玩意儿市面上还真有。她差点上去问,这批傻乎乎的货是不是从一个叫张彬的人那里进的。
没想到张彬对她的事还挺上心,第二日上午十点就打来了电话。魏欣欣本打算睡到自然醒的,所以接电话的语气比较烦躁。“你瞧!你不识好人心吧。我为你的事想了很久,现在有个办法,咱们见面谈。”魏欣欣只得不情愿地起床、洗澡、化妆,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做好出门的准备。女人一过三十,完全不化妆就会有衰老的破绽,虽然要见面的人不是自己的爱人,但是她同样不能允许自己在形象上被减分。
张彬有个奇怪的习惯,他约会基本会选在永和豆浆,所以“喝豆浆去”永远都成为他约朋友见面的代名词。魏欣欣简直怀疑几年前那个流行语录,什么“等咱有了钱,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就是他编的。
一进永和豆浆,魏欣欣就发现了握着两杯豆浆的张彬,左手那杯里面的吸管正在他的唇边蠕动着,而右手焐着的那杯显然不是要倒掉的,而是为魏欣欣准备的。看到她走进来,张彬连忙打招呼:“你怎么这么磨蹭呀。要不是我焐着,豆浆早凉了。”魏欣欣坐在他对面扑哧一笑:“大热天的你焐个屁呀,亏了是豆浆,要是鸡蛋,你还不得孵出小鸡来。”张彬赶紧伸过手拍拍她的肩:“你没变,真贫!还是那么贫!”
魏欣欣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有话赶紧说啊,我好多事儿呢!” “切,”张彬一撇嘴,“你能有什么事呀?除了谈恋爱。” “你管我呢,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呀?”张彬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我想可以这样,女人其实都是经不住诱惑的,和男人一样。你哥们儿那老婆,有日子没人碰了吧?”魏欣欣点点头:“应该是吧。” “那咱们就攒个局吧!” “什么局?”魏欣欣不解地问。
“真笨!”张彬轻轻拍了一下魏欣欣的头,继续说,“找个帅哥们儿来追她,然后把她带回家,我找几个朋友在房间里放个针孔摄像……” “啊!”魏欣欣差点站了起来,“这么干太不光明了吧,况且,况且这是违法的呀。”张彬往后一靠,双手抱肩:“你只要把那女人的住处告诉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你都不用管,跟不知道一样。再说,我听说了她的罪恶行径后,觉得她的未来本来就是咎由自取呀!” “不太好吧……”魏欣欣一改往日的犀利,变得寡断起来。一方面她觉得张彬说的也是个办法,另一方面又于心不忍,她更习惯当面锣对面鼓地开战,没想过这么偷袭别人。“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张彬说。“我现在决定不了,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魏欣欣对这个计划感觉无限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