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朗的身体又一次被周凝倩掏空了,第二天一早怎么也起不来,不过责任感最终还是让他离开了心爱的床,准备去上班。周凝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他身边消失的,他迷迷糊糊地走到洗手间,在漱口杯里灌满水,再拿起牙刷,抬头看一看镜子。上面居然有口红写的三个字——我爱你。“俗!”他禁不住吐出一个字,牙膏沫随之溢了出来,零星的一些沾在了写了字的镜子上。摆脱她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收拾完毕,出门,走进自己的车子,看了一眼表,时间还早,不如给陈玫拨个电话。
陈玫正在梦中挣扎。她与几个朋友吃饭,手机响了,她走到门外去接,电话中却没有任何声音。她挂掉,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还认识我吗?”她回头,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在说话,很眼熟,似乎是个节目主持人,她的唇也非常红,鲜艳无比,她说话的时候继续向陈玫靠近,而且分明没有脚。陈玫吓得抱住前面的树干,但是后背一阵剧痛,那红衣女人竟取出匕首刺她。她想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她不敢回头看那女人的脸,却能感觉那女人双手又伸向了她的颈部,她更加喊不出了。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睁开眼睛,否则自己的命就没了。
性命攸关之时,手机响了起来,她努力了半天才睁开眼,手包就在她身边,她的手臂很软,但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打开了包拿出手机。“喂!”
“是我,陈朗,你还好吗?”
“不好。”
“怎么?”
“昨天喝多了,现在还在头疼,又做了噩梦,糟透了。”
“昨天应该去接你,但实在脱不开身,别生气啊!”
“没什么。”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不由得想起魏欣欣的话,一个男人无论多忙,还是挤出时间陪你才是爱你。
“我今天有好多事要处理,尽量上午做完,下午去接你,我们找个地方待会儿好吗?” “嗯。”
挂掉电话,陈玫依然昏昏欲睡,但是想到刚才的梦境却怎么也不敢闭上眼睛了。干脆起床洗漱,这宅女的生活蛮好,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敞开了熬夜,当然还可以喝酒。说实话,伏特加的味道还是不错的,醉酒的滋味也是当时难受,但过后就忘了。
她挣扎着起身,看到床头柜上有个纸条,上面写着:林佩,13901112××××,有空有事电话我。陈玫心想,没事电你干吗呀,随手把纸条放在手包里。
时钟指到八点,武萍萍也刚刚起床,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容貌,自认为属于不好也不坏,但一上妆就很有神采那种。至于形体,她左看右看都不算胖。那个该死的陈朗,居然说她是胖族的,一米七,一百一十五斤,这绝对不是胖子的标准,只不过长了个圆脸,在视觉上比较吃亏。精心化了妆,选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后,她默默祈祷天遂人愿,之后便哼着歌曲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深夜舒志鹏的一通电话,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本来几乎忘得干干净净的事情。或许她应该在海拉尔的小镇上过一种恬淡的生活,但是她却来到了这个让她又恨又爱的城市——北京。当年,武妈妈,她最恨的女人,曾经把三千块钱砸在她的脸上:“你不是铁了心要去北京吗?好,最好死在那儿别回来。”一个手提箱与一个她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把她带到了北京。那一年她十八岁,往事真能如烟吗?
舒志鹏是个文艺青年,最近制作了一档节目,武萍萍作为广告公司的代表负责这个节目的客户维护工作,就这样他们成了合作伙伴。舒志鹏从原来的广院,现在的传媒大学毕业后分到电台七年,终于得到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几次接触后,武萍萍挺喜欢他的文艺小资范儿。陈朗很快看出她对舒志鹏有点儿意思,便告诫她,那舒志鹏无非是个书呆子而已,不靠谱。武萍萍不同意,她说舒志鹏还有着文艺青年所具有的那种狂热的范儿,既有文化又率真。陈朗还是撇嘴,说你是拿无知当个性而已,妹妹,你接触的好男人太少了。武萍萍知道陈朗是为她好,毕竟是哥们儿嘛,但是他有一种销售共有的势利气质,她一直不太认同。
舒志鹏最近来公司很频繁,每次都要和武萍萍谈论工作的细节,哪怕是朝九晚五之外。
而昨天,他更在MSN上聊性大发,干脆于午夜十二点打来电话,草草说了几句方案的事,便开始聊别的,他的声音柔和而感性,很像音乐台的主持人伍洲桐,他忽然对武萍萍说自己很想家,还说起了家乡昆明的风土人情。与很多人一样,北京对于他,似乎充满了机会,却找不到家的感觉。他后来问武萍萍,你怎样?想家吗?武萍萍对这个话题有点伤感,她回答,不想,永远不回去才好呢。挂机之前,舒志鹏邀请她一起晚餐,她说不想谈工作,他也说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当然不谈公事。
于是今天晚上,他们来到武萍萍喜欢的鹿港小镇,女侍者们一律板寸的发型很有趣,菜的味道不重要,武萍萍日复一日地忙碌,只想轻松地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想家?”舒志鹏莫名其妙地蹦出这句话。
“嗯,说来话长。”武萍萍扬起嘴角浅笑了一下。
“不会吧?”
“怎么不会?本姑娘从前的故事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了。”
“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女孩儿,一定是一帆风顺,哪会有多少往事呀!顶多是家乡有个伤了你心的小男友,我很好奇也……”
“你就别猜了,等我有了兴致,你也有大把时间的时候再慢慢告诉你吧。”
“随你了……”舒志鹏的语气中不乏遗憾,但还是转移了话题,“大周末的,自己待着怪无聊的,要不,你到我家,咱们一起看碟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
“好呀!”武萍萍答应得很痛快,她忽然想起陈玫专栏里的一句话,似乎是说,“来我家看碟吧”是男人性暗示的一种。但她立刻又想到另万一句话,《欲望都市》里凯瑞说的,“我以探索的名义行事”。
于是,她去了他家,两个人一起看了《通天塔》。
“这片子为什么叫《通天塔》?我不太明白。”武萍萍问。
舒志鹏耐心地给她解释说:“古时候,人们要齐心合力建一座通天塔,成功在即。而神很担心人类团结在一起实现这个工程,威胁到他们的权威。于是他们用神力将人们分成不同的族群,让他们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人与人之间沟通就成了问题,塔自然就没有建成。这片子大概就这意思吧,人与人之间沟通不畅就会引发各种冲突。”
“这样呀,很好的片子!”武萍萍觉得自己长了知识,表情很真诚。舒志鹏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样子很可爱,小傻子似的。”武萍萍觉得有点尴尬,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我这是不耻下问,你还真牛×上了。”
“怎么,不高兴了?”舒志鹏问她,同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舒志鹏从后面抱住了她的双肩,“瞧你,跟小孩子似的,与在公司时候的状态完全两样。”
武萍萍的心狂跳了起来,但是她极力不让自己失态,说:“你是不是一直当我是男人婆呀?”
“没有,当然没有……”他搂得更紧了,声音温柔而坚决,武萍萍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与应对,干脆闭上了眼睛。舒志鹏探测到她此刻内心的柔软,将动作继续了下去……
当武萍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她起身,站在窗前,窗外有霓虹闪烁,依稀能够听见零星的喧闹声和汽车的鸣笛声。北京市区的周末总是很热闹的,人们出入酒吧与KTV,打发着得来不易的自由时光,发泄着积累了一周的激情,大家都需要娱乐,各种各样的,消费便可以带来快乐。
她很久没奢望过北京会有她武萍萍的爱情了。在窗前站了片刻,她的思绪回到了2000年……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夜晚,离这里大概不到一站地的地方,一所平房里住着武萍萍和武妈妈的好友吴叔叔。吴叔叔出门谈事情,很晚了还没有回来。他是妈妈插队时期的战友,因为都是内蒙人,所以算是老乡,武萍萍决定去北京的时候,他恰巧也要到北京,消息传到了武妈妈的耳朵里,她就联络好老战友,代为照顾她的女儿,并说到了北京只要两三个月,等武萍萍对环境了解以后,就可以让她独立生活,不用再麻烦这位战友了。
那时因为拮据,他们住的房间很小,是一个破旧的四合院中的一间。虽然简陋,武萍萍还是习惯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也是一个四月的晚上,她将晒好的衣服折叠整齐,把吴叔叔的那几件放在他的床上,之后拉好自己床边的帘子,在台灯下看书。外面的音乐声、人声、汽车喇叭声隐约传了进来。
显然,这又是一个歌舞升平的周末,很多人都在想办法找乐子,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根本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过。她只想快点学完自己的表演课程,能够进剧组,哪怕演些小角色,只要能糊口就好。那一年,武萍萍的头脑中没有理想,只有愿望,第一,离开疯子一样的妈妈;第二,在北京生活下去。过了午夜十二点,她带着迷茫进入梦乡。
不知到了几点,一种极不自在的感觉让她醒了过来,醒来后发现吴叔叔满嘴酒气,正在解她睡衣的扣子。武萍萍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圆,那中年男人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可怖。
“你干什么?”武萍萍以急促而低沉的声音问他。“听话,别动,很快就完事了。”吴叔叔继续解她的纽扣,她忽然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惊声尖叫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可怕,也是第一次领教了男人的力气。不久后她的双手被结结实实地按住了,嘴巴也被对方的另一只手捂住。“你别叫,今天过后,你就会喜欢上的!”男人的亲吻令她恶心,她挣扎,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绳子,她的双手很快被捆得结结实实。
吴叔叔趴在她的身上,继续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武萍萍停止了挣扎,身体一动不动,只用两只眼睛冷冷地瞪着他,眼泪不停地淌着。没有了抵抗,男人成功地脱下了她的睡衣睡裤,但是身体变得像僵尸一样的武萍萍一下子让对方失去了兴趣,就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他一抬眼,被她冷冷的眼神盯得打了个寒战,酒也醒了一半。“对不起。”他拿开了放在她嘴上的手掌,继而松开了绳子。武萍萍继续无声地哭泣。吴叔叔用双手抱住头:“我喝多了,实在抱歉!”说完就离开了她的床,并拉好帘子,冲出房间。武萍萍听到打火机的声音,知道他在院子里抽烟,而她则继续流着泪,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站在窗前的武萍萍想起那时自己刚刚到北京一个月,而现在已经八年了,时光荏苒。她叹了一口气,再回头看看床上正在酣睡的舒志鹏,她想可能每一个北漂都有心酸的往事,但是有谁会像自己从前那样一件接着一件呢?
武萍萍甩甩脑袋,离开了窗台。她走到洗手间,打开淋浴,身体被温热的水柱冲刷过,她暂时忘记了过去的不愉快。从淋浴房出来,她站在化妆镜前仔细端详自己。舒志鹏的洗手台上三面都有镜子,这让武萍萍头一次能够从各个角度端详自己。看着看着她笑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身材一流,这个身体应该能够迷住这个男人吧。
“你在干什么?”舒志鹏出现在她身后,问话的同时,手搂在了她的腰间。“我刚洗了澡,不知道用哪条毛巾合适。”武萍萍微笑着回答。舒志鹏从墙面的挂钩上取下一条白色的浴巾:“我用这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武萍萍接了过来,擦了擦身子。舒志鹏又拿来一件蓝色棉格子睡衣给她:“这件是干净的,你穿着吧。”睡衣很宽大,穿在她的身上像个袍子。
当他们双双回到床上的时候,武萍萍说:“我一点都不困,陪我说说话好吗?”
舒志鹏搂紧了她,说:“好,说吧。”
“我每天都拼命地忙,生怕闲下来,因为一有空闲,我就会觉得在北京很孤单,真的。”舒志鹏叹了口气:“我的感觉不仅仅是孤单了,是孤立。在北京只看到两种人,不可一
世的有钱人,和天天以发财为梦想的穷人,人们动不动就装有钱人,要么就装认识有钱人,钱是每个人的生活目标。上学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有理想的,而这么多年,岁月蹉跎了,我还是一事无成。”
“你干吗不像台里其他人那样,找人替你做个公司,与台里合作节目,挣广告费呢?”
“我也想过,可是我主要的兴趣在节目本身,客户呀,广告呀,这些事我并不太擅长。”
“我可以帮你呀!”
舒志鹏笑着亲了一下她的脸:“这事以后再说,先睡吧,今天好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