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人在山洞外乱转,吵成一片,就是没人敢带头冲进来。高林听到村长急道:“你们倒是快进去啊。姓高的和女人也在里面呢,正好一起抓了。”早前听过的那个粗壮声音响起怒道:“说得轻巧,那你自己怎么不进去?!”
似乎脚踢在什么东西上,然后听见倒地的声音,村长呀呀叫唤:“腿,腿,我腿给你踢断了。完了完了,起不来了。”高林耳听外面的人大怒,骂成一片,显见村长赖皮,却也无可奈何。随即听到粗壮的声音似乎在推搡某人:“快,杨进都说了,陈盛胳膊断了。你进去就能给山主爷立功了!大功啊!!”
被推搡那人大惊:“我?!我哪有立功的福分。听说那个陈盛很邪的,你看我尖嘴猴腮,瘦骨伶仃,一付夭寿相。胆子又小,进去都不够给他塞牙的。大哥你就行行好,换个人进去吧。”
粗壮的声音大怒:“给你功劳都不要,天生贱命!拿上这把刀,进去把陈盛脑袋割下来,不然我把你脑袋割下来。”
耳听瘦子哭喊不从,却被粗壮声音连推带搡,外加几脚踹进了洞。片刻后,瘦子手捧人头,哈哈大笑奔了回来。众人大悔,议论纷纷:“原来村长说的是真的,陈盛确实胳膊断了。你看这么快就被瘦子杀了,连人头都拿回来了。可惜这样一件功劳如此轻易落在了这个废物手里。”
只听瘦子跑近众人,忽然扑通跪倒,号啕大哭。粗壮声音连忙抢过人头,忽然惊呼道:“杨平?是杨平的头。”只听旁边人惊呼:“刀,刀!你别乱挥!”看来是那瘦子爬起将刀乱挥,跟着大呼:“鬼啊,有鬼啊。”声音渐渐远去,显是夺路而逃,飞奔下山,众人拦都拦不住——看来是吓得疯了。
粗壮声音大骇,怒问村长:“你不是说陈盛手都没了吗?怎么杨平的头被他割了去?”村长连声呻吟,就是不回答。耳听洞外众人大怒,连打带踹,村长狂呼一声,再也没说话。显然不知真假晕了过去。
洞外众人乱得正没个章程,忽然山洞里传来奇怪的声音。铛,铛,好像什么庞然巨物敲击在铁器上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嘀咕:“都说这陈盛很邪的,不是招来了什么鬼怪吧?”有人附和:“对啊,你看刚才瘦子不就中邪了么,喊着叫着见鬼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洞里的声音越发大了,一胖子挺身而出:“我就不信邪,我进去看看。”众人纷纷鼓掌,不料胖子挺胸凸肚进了山洞后,连声惨叫也没听到,再也没见回来。只有那洞里传来络绎不绝的铛铛声。
众人等了又等。眼看从正午等到午后,怎么呼唤都不见回应。领头的粗壮汉子眼见众人交头接耳,大有和开始瘦子一般夺路而逃的趋势,不得不硬着头皮强逼着身边两人一起结伙进洞。不料两人一去,也如泥牛入海,进山洞后越发没了动静。
天还没黑,洞外的人数已经少了四分之一。众人心头纷纷打鼓。粗壮汉子再吆喝咒骂,旁边的人也都装聋作哑,谁也不敢进洞勘探。眼看天渐渐暗了,村长再也没法装昏迷,睁开眼睛提醒:“要不点火用烟熏吧,天再黑别让里面的人趁机跑了。”
旁边的人心想跑了更好,不跑还不知道下一个被逼进洞的倒霉鬼是谁呢,但都放肚子里不敢说出来。粗壮汉子连称烟熏是个好主意,反正冬天山上有的是枯枝,很快一堆篝火燃了起来。
山洞里的铛铛声忽然停了,众人围着篝火欢呼声未定,忽然听见山洞里传来让人倒牙的咯咯声,越来越近,像是什么庞然巨兽要从洞里冲出来。粗壮汉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糊糊的方形巨影直冲而出,正撞在篝火上,连着把旁边躲不开的众人撞倒了一大片。
众人头破血流,遍地哀号,粗壮汉子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的被撞晕了过去。村长这回真被撞到了腿,号得尤其卖力。余下众人这才看清冲出洞的原来是一个大铁笼,下面还垫着十几块圆形的石块,敢情刚才就像火车一样被洞里的人推了出来。即将落下的最后一道夕阳照在洞口,陈盛冷着脸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高林和范丽。
天黑了。
陈盛冷冷道:“春节还没到,急着开什么篝火晚会?难得忙着给我送来这么好的烤肉材料。”一脚将被撞晕的粗壮汉子踢进了未熄灭的篝火。立刻随着油脂燃烧的嗤嗤声一股焦臭弥漫出来。粗壮汉子惨呼挣扎,却被陈盛一脚踏在背上不得动弹。靠近火堆的人已经纷纷呕吐起来。
村长吓得闭上了嘴,忍着痛一声不敢吭。陈盛看都不看村长一眼,伸出右臂铁钩铛铛地敲打着铁笼:“谁上来尝尝,看有几成熟了?”粗壮汉子一声叫得比一声低,眼见命不久矣。侥幸没伤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恐惧地一步步后退。
陈盛猛地把铁钩往笼子上一击,喝道:“滚!不要打搅我的胃口。”跑得快的几个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受伤的也连滚带爬马上消失在了夜色里。村长腿伤最重,爬得最慢,耳听身后陈盛将笼子敲得越来越快,心里更慌,忽然一口气接不上来摔倒在地胸口不断起伏,陈盛松开粗壮汉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一脚踏在村长头上:“怎么,杨进你舍不得走,要留下陪我吃烤肉?”
村长听得全身都酥了,连叫饶命。陈盛冷冷道:“杨进,这次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我没有道理放你第二次。”铁钩高高举起。村长知道不好,大声叫道:“陈盛,论理你饶过我,我不该再带人来抓你。可我爹杨福在他们手上,我没办法不来啊。”
陈盛铁钩挥下,村长头皮一凉,差点晕倒。片刻后感觉自己脑袋还在脖子上,才稍舒了一口气,只听陈盛冷冷道:“看不出你倒是个孝子。是山主捉去了杨福?”村长惊道:“你也知道山主?是杨平告诉你的?”陈盛脚上稍稍用力,喝道:“说,山主是谁?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村长杀猪般叫起来:“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有杨平知道。山主要我们做什么都是通过他传给我们的。据说山主总戴着面具,凡是山主派来和我们一起做事的,都没见过山主真面目,只有杨平才见过他。”
陈盛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和山主开始打交道的?”村长抖着声音说:“就是那夜逃出杨平手里后。我和我爹又被杨平捉住了,本来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杨平忽然又放了我,让我和他一样帮山主做事。还说我爹被山主关起来了。意思自然是我不听话就先杀了我爹。那是我第一次在传说以外听到山主。”
范丽好奇地问:“没见过你就那么相信有山主这么个人?也许是杨平编出来吓唬你的呢?”陈盛将脚移开,村长爬起来犹豫道:“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批人你们看到了吧?陈盛你应该知道都不是我们村的。他们虽然跟我们一起干事,但一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平常更像是在监视我们。”
陈盛沉吟道:“但他们只见过戴面具的山主,却只有不受信任的杨平知道山主的真面目?这很有些矛盾。”村长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杨平对山主是又恨又怕,关系并不好。”
陈盛没说话。高林一下想了起来,道:“盛哥,村长说的倒不一定是假话。昨天夜里在雾里,杨平跟我说话的时候好像确实心事重重的样子,当时他发了几句牢骚,立刻旁边有人咳嗽把他的话打断了。感觉确实有人监视他的样子。”
陈盛一脚将粗壮汉子踏死:“这么说我留了他也问不出什么。杨进,我觉得这个山主用人很奇怪啊。比如我脚下这个人,根本不像个角色,比你和杨平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怎么却能比你们受到重用?”
村长尴尬道:“不敢不敢,杨平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只是个窝囊的人,哪敢和人家比?”陈盛脸色一沉,喝道:“我说的你有意见?你虽然贪婪懦弱,厚颜无耻,却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就这点怎能不算个角色?何况虽然杨福那老狐狸不是个好东西,你却也算个孝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我怎能容你到现在?”
村长听出了一线生机,大喜过望,只盼陈盛继续说下去。不料陈盛冷冷地盯着村长,却没继续说话,良久摇了摇头,村长一颗心沉了下去,只听陈盛沉吟道:“这个神秘的山主既然能控制杨平,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既然知道杨平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你爹在山主手里,你又和杨平素来不睦。用你来直接牵制杨平本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何必舍近求远,不直接对你下令,又用别的废物主事呢?”
夜色里陈盛双眼闪闪发光,看得村长打了个寒战。陈盛问道:“杨进,你知道不知道杨平平时是怎么和山主联系的?”村长指指峰顶:“这个他倒没瞒我,说山主和他手底下的人就住在山顶上以前放山汉子们住的木屋里。”
高林一惊:“那以前跟着盛哥的那些山上的汉子呢?”村长抖了一下:“听说他们不愿替山主做事,全被山主坑杀了。”高林急道:“胡说,哪有这么厉害的人?”村长摊摊手:“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也从来不敢想过偷偷上山去救我爹。”
陈盛沉吟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本来一直想不通。就凭班主带的那些废物,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全灭我守在镇口的人?如果当时村外还来了这个高深莫测的山主倒能解释这一切了。杨进,你真的一点不想救出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