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盯着小四,小四擦了擦脸上:“怎么了先生,我脸上有了灰吗?”高林摇摇头:“那你刚才有没有说村长出去了?和杨大个一起去白水镇了?”小四惊讶地对高林说:“什么?他们出去了吗?我不知道啊,我早上来的时候村长还在家呢,没听说他们要出去啊。”高林的脸沉了下来,盯着小四的脸不说话,小四无辜地看着高林。高林说:“小四,老师不喜欢说谎的孩子,你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师?”小四急了:“什么啊先生,村长真的在家啊,不信我带你去。”高林看着小四,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再次对小四说:“老师不希望你骗人。
有什么事情希望你告诉老师。你看地上还有米……”小四突然发起脾气来,一下把米篮摔在了地上,米粒全部滚进了泥土里:“先生你不相信人!不相信人我就回去,你自己烧饭吧。”高林看着一地的米,再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撒的,只好叹了气说:“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村长那里一下。”小四出门就走,高林紧跟在后面。村长家离学舍不近,走了一会才到。小四没到门口就喊了一声:“村长,高先生找你。”村长立刻从屋里奔了出来:“欢迎欢迎,先吃饭先吃饭。”小四掉头对高林说:“先生我没骗你吧,我就说村长在家嘛。”高林看着村长热情拉住自己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村长点燃旱烟,发现高林进屋后一直盯着小四,惊讶地问:“高先生,小四做了什么错事吗?”高林摇摇头,对小四说:“小四你出去一下,我和村长有点事情要谈。”小四答应一声就出去了,村长不解地看着高林。
高林看小四关上门,回头认真地看着村长问:“杨村长,我总感觉你们村里在保守着一个秘密。也许我是外来人,你们觉得和我透露不合适,可你要我教孩子们学习做人,不能我一边教他们说真话你们一边在教他们讲假话吧?这种教育方式对孩子们不好,很不好。我希望你确实地告诉我,村里的女人们都哪里去了?”
村长沉默了一会,放下了手里的旱烟:“高先生,我记得我们说过这个事情,我也记得告诉过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要问呢?”高林惊讶地看着村长,感觉这个本来满腔热情的男人语气中突然充满了威胁感,似乎在对自己警告什么。
高林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一种被别人当孩子耍的感觉,愤愤站了起来:“村长,你以前的说法根本无法解释这个村里女人们的去向,我是教孩子的,但你不能把我当孩子骗!”
村长也站了起来:“高先生,都说女人是祸水,没有淹不死的男人。你管那么多干吗?我们村只想要个老师,不是想有人问东问西。你记得打那个侏儒杨洞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村子里大家的意见就是王法。大家没意见,我不上报,村子里就是发生了事情也是没事情。你能听得懂不?”
高林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村长的态度会如此强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让他不得不强硬地去保护?高林抬头朝村长眼睛看去,村长正眯起眼睛盯着他,眼睛深处似乎有针芒闪动,直刺到高林心里去。
然而注意到高林怀疑的目光后,针芒很快消失了。面前的依然是那个满额皱纹的中年乡民,眼神也顿然失去了那种锋利,茫茫然得让人莫测高深。
高林沉住气问:“村长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不告诉我这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威胁我?”
村长茫然地看着高林:“高先生您说什么呢?哎,就顾听您说话了,菜都凉了。吃饭,我们先吃饭。小四,快来给高先生盛饭。”
高林不敢相信地看着村长,怎么他和小四一样说变就变呢?难道自己进村后真的产生了幻觉?在小四推门进来的同时,高林站了起来,说:“村长,我觉得还是不要在村里上课了,明显我不适合你们这个村子。我下午走,你去县里重申请个老师来吧。”
村长为难地说:“高先生,是这样,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杨大个昨天闪到了腿,驾不了驴,就是我同意你走也没人送啊。我本来今天准备和他去镇上买东西都没去成。”
高林看着村长愤怒了:“村里就大个子一个能赶车的?”村长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可不巧小驴子拉磨又伤了蹄,没好把式过不了山道。”
明明白白的拖延,高林冷冷地说:“不行给我准备些干粮,我自己赶路。”
村长头都不抬:“那不行,山道上狼群正饿着呢,您自己上路等于给它们送干粮。”
想到青狼曾经和自己面对面的狰狞面目,高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又急又气,忍不住拍了桌子:“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怕我出村后对别人说些什么,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扣留我!”
村长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小心地刨了一口饭,边咀嚼边含糊地说:“高先生我不说了么,村里的娃娃需要先生教书。你都自己摸来了,哪有必要这么急着走?”
高林被村长气得饭都不想吃了,在屋里团团转圈。小四在旁边吓得不敢说话。就在这时候,桌子突然抖了一下,门砰的一声像被一阵风刮开了。
门开后小秀跑了进来,回头对门外招手:“爸,爸,你看,这就是高先生。你让他去我们家吃饭嘛?”
高林朝门口看的时候差点叫出声来:门外站着一个比门还高的光头壮汉,偌大一张硝好的兽皮套在身上绷得跟小衣一样,走路震得山响。壮汉低头侧身努力钻进房门后站定,朝高林露出森森白牙一笑:“您就是城里来的高先生?我一下山就听小秀说您课上得可好,一定要请您回家吃个饭。”
声音在屋里就跟炸雷一般,震得高林耳朵嗡嗡作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小四和小秀早把耳朵捂了起来。村长皱起了眉头,对巨汉说:“杨猛你怎么下山来了?你不在山上其他人放树不受影响吗?”
巨汉朝村长摇摇头,也不说话,一只蒲扇般的大手轻轻将高林拉了起来,也不管高林的挣扎,拽着就往门外走,边吩咐小秀:“秀子快回去烧饭,你爹陪高先生吃完还要上山呢。”
高林努力地想从巨汉手里抽出手来,但总是徒劳。小秀和小四连着村长跟在后头喊:“放开高先生,快放开高先生!”巨汉一犹豫,门口冲进个人来,正撞在巨汉小腹上,反把自己弹出去好远,高林趁机挣扎着脱出手来,一看是六子。
六子爬起来,对着村长气急败坏地大叫:“村长,村长,杨小小淹死在生泉井里了!井眼都被堵啦。”
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跟在小六后面跑去。
生泉井是村中心一个八角形的古井,青砖砌成的井口上长着清幽幽的青苔,发出碧莹莹的颜色。井水也不是很深,秋天天干物燥的时候更是只有一人多高。到井边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高林探头往井下一看,心沉了下去。
杨小小,就是学生里最小,放学时吵着要回去吃饭的那个孩子,惨白的脸仰天定在水面上,整个身子直插在井里,一动不动。高林看得鼻子一酸,不想再看,但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仔细地看了看。
立刻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地方:原来井水结成了冰。在这没入冬的时候,井水居然冻了起来,把小小的尸体整个冻在了里面。
高林回头看了看,大部分村民都和自己一样穿着单衫,这种气候井水怎么能结冰呢?而且小小也就离开学舍这么点时间,要是井水在他掉进去之前就结冰,根本就不能把他尸体包进去。
是什么力量让井水在小小掉进井里,又在村民们到来的这么短的时间里结了这么厚的冰?高林正想着,却觉得身后氛围不对,连忙站起身来,发现村民们都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每个人都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村长摇头说:“高先生,现在你真的走不了了——起码在查出小小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你是走不了的。”
高林又难过又好气:“难道你们还怀疑我和小小落井有关系?我放学后就一直和小四在一起,从学宿到村长家,小四都陪着我,你们可以问嘛。”
大家都看着小四,小四看着高林:“高先生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就没和你在一起啊。”
高林惊呆了,村民们的目光比刚才更冷,转回看着高林。
村长叹了一声:“说实话,恶水村里不会有哪个疯子在生泉井里杀人的。现在出了事情,我们肯定先怀疑村子外来的人。”
听了村长的话,有的村民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高林又气又急,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