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日本商业四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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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浪荡儿子的眼泪 (2)

荣一一想也对,宋江都投降过朝廷,何况我乎?当下就答应了这位朋友的邀请。

不过,荣一这时候年岁还小,没什么学历,又没有工作经验,四六级也没通过,所以,到了一桥家只能做个奥口番,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门卫,也称保安。这对荣一来说可是个挑战,小伙子以前虽然不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好歹也是村里的有钱人,如今怎么就沦落成保安了呢?何况,荣一从小就有人照顾起居,现在还得自己做饭炒菜,真是惨啊。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而荣一是个有志青年,他一点也不以劳动为耻辱。每天尽职尽责地看大门,下了班就回到宿舍自己做饭吃,而且他特别能攒钱,从来不用信用卡,也不会贷款买房,坚决不做卡奴和房奴,再加上心思细腻,会算计,在工作了几年后居然攒了不少钱。

因为干活勤快,一桥家的人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伙子,很快,荣一就得到了升迁——可以见到一桥庆喜了。虽说这时候的涩泽荣一算得上是很风光了,但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国家的前途,所以,荣一背地里和那些能人志士们依然保持着密切联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荣一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浪人武士们心系天下,张嘴谈论的都是倒幕、勤王、打倒外国鬼子,可几乎没有什么人意识到,国家的财政问题也陷入了混乱当中,没有人提过如何增加国家的财富。

这事让荣一很郁闷,因为他本来就出生在商贾之家,自然对钱财很敏感。而武士一直受中国儒家学说的影响,刻意回避谈论钱财。但荣一认为这个想法要改变了,西方国家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有贸易、有钱,这才有力量来扶植工业的发展,日本要想振兴,也必须得这样。

这个问题长久萦绕在荣一的脑海里,他发誓,一定要为日本创造财富!

在一桥庆喜当上将军之后,荣一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那是在1876年,法国召开了万国博览会(世博会),邀请幕府派人参加。幕府希望能派皇族人去欧洲,顺便跟西方人套套瓷。天皇也很感兴趣,最后派了水户家的清水(庆喜的弟弟,后称德川昭武)出使法国,如果觉着好,还可以留在那儿上学。

重要人物选完了,接着就得挑选随从了。选来选去,找了7个看起来靠谱的人,其实,这7个人非常不靠谱,因为他们政见不一,有人对西方鄙视得不行,有人又对西方崇拜得不行。双方在一起公费旅行,肯定会吵得不亦乐乎。所以,将军希望能找个协调这两方关系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得懂得财务,以免清水同志还活着,钱没了。

最后,庆喜想起了自己家以前那个小门卫。

所以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要不是荣一从小就会攒钱过日子,哪有今天的机会?

这一年的年底,荣一准备远赴欧洲了。当时,他只有一个女儿,为了让家族生意得以传承,荣一居然收了比自己小几岁的表弟当义子(日本人想法很奇妙),说,万一你表哥老爹要是回不来,家里的生意就靠你了。

料理好家中事务,拜别了亲朋好友,荣一跟随着清水等人,浩浩荡荡地一路向西了!

他们从京都出发,到横滨。在这里,清水邀请了一帮老外举行PARTY,原因很简单,这支旅行团压根没吃过西餐,生怕自己出国露怯,所以先找几个老外试试身手。

学会了吃汉堡牛排不蘸酱油之后,清水等人登上了轮船,奔向欧洲。

油轮在上海和香港进行了短暂停留。这次停泊对荣一影响很大。他发现,上海这个被外国人掌控的城市异常繁华,街道上有煤气灯、电线,道路也规划得很合理。而那些外国人不管的地方则又脏又破,人们都生活得水深火热。他突然意识到,单纯要求攘夷可能是不对的。

接着,旅行团到达新加坡,荣一发现新加坡有个东西太牛了——自来水。这玩意儿只要你一拧,水流就汩汩而出,真是闻所未闻啊。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新加坡商业很发达,人们行色匆匆,忙忙碌碌,荣一突然意识到,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刀光剑影是兴国安邦的途径,但努力经商,为国家积累财富也是救国之路。

这支队伍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看,到第二年3月,终于抵达巴黎。

到了欧洲,荣一的眼睛就不够用了。白天,他们参观欧洲海军,深感日本军事力量的薄弱;晚上他们出入西式餐馆、咖啡厅,又痛斥日本服务业的落后。

月底,法国皇帝请这帮人看戏剧,这回荣一就更惊了,他发现,西方的戏剧太牛了,舞台绚丽、如花似锦,歌声缠绵悱恻,如同天籁。比起咱老家那真是天壤之别啊。

4月底开始,荣一开始跟巴黎市政府交涉,他强烈要求进一步参观这座城市的设施。巴黎政府表示很为难。为难的原因是,荣一想参观巴黎的下水道。

巴黎的领导们百般劝诫荣一,说下水道又脏又臭,万一要是碰上忍者神龟就更不好了,您还是乖乖地看看戏,喝喝啤酒得了。

荣一就是死活不答应,最后巴黎政府只得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涩泽荣一换上了脏衣服,坐着小木筏在下水道里游览了半天,深深感叹,人家这玩意儿就是好啊。

接着,旅行团就开始准备万国博览会的事情。这时候,又有个好东西吸引了涩泽荣一,那就是报纸。他发现,这东西提供信息也太快了啊,昨天刚刚发出的消息,第二天就能让全国人知道,太牛了呀。

总之,在这次公费旅行中,荣一没有洗桑拿做按摩喝酒泡妞,而是每天都记录了所行的见闻,他热情地观察着日本以外的世界,衡量着祖国的差距,并且思考着如何赶超这些强大的国家。

会议结束之后,日本旅行团准备在法国多玩几天。就在这时候,队伍里面出现了意见分歧。有个随从说,你看,咱们这些人,发型怪异、穿着也不正常,腰里还挎着刀,出门肯定会被洋人笑话的。还不如别在这丢人了。

马上有人反唇相讥:“这是我们国家的传统!几百年都这样,洋人怎么了?笑话就由他去吧。”

双方争执不休,最后还是荣一站出来说,咱们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合时宜,但既然来了,就该好好学习学习,我看不如大家轮流出行,就别乌泱乌泱的了。

众人一想,这也是个折中的办法,也就同意了。

最让荣一头痛的,还是钱的问题。出门之前,他从幕府领了2 000两,到了巴黎之后,这帮人又是参加舞会,又是跟老外开PARTY,很快钱就花完了,后来,连清水的女佣、马车都给卖了。荣一这回是没办法了,他赶紧给国内发消息,说你们要是不给钱,清水公子就得把自己给卖了。

日本国内也挺紧张的,勒紧了裤腰带,保证每个月送两万多法郎来。这回荣一心想,钱不能这么随便花了。他一方面收缩开支,另一方面,用省下来的钱购买了国债、铁道债券跟证券,没想到,居然收益都很好,去玩了一圈还赚了钱。

就在这群人正高兴的时候,国内又传来了新消息——幕府被推翻,长萨联盟带着天皇创立了明治政府。

旅行团再无心游玩,他们登上邮轮,返回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