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郭谦亨中医世家经验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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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伤寒少阳病论治

《伤寒论》是祖国医学中第一部理论结合实际阐述外感病辨证论治的专著。它以六经病证为辨证纲领,一直指导着中医的临床诊治。现仅就《伤寒论》中“少阳病”谈谈辨治中的一得之见。

一、少阳病及其范围

“少阳”,就外感病的机、证而言,是《伤寒论》的辨证纲领——六经之一。外感疾患发展至“太阳”、“阳明”,二者之间的病变反应,即名为“少阳病”。《伤寒论·辨少阳病脉证并治》所说的“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就是“少阳病”的一部分主要外在表现。少阳病既是“六经”病证之一,其病变范围,自然是以邪犯“少阳”为准。不过,还须明确以下几个问题。

“六经”辨证纲领,虽属“伤寒”学说辨证论治的理论体系,但从外因来说,少阳病证的出现,病因决不只限于风寒,其他如温、暑、湿、燥之邪入侵少阳者,都是“少阳病”。少阳病因以邪犯本经、本腑为主,但少阳为病,出入传变较多,证情也常兼夹。它除本经气虚不能御邪,邪气直犯外,多由“太阳”传入,或由“厥阴”转出。在温病则多从“少阴”外出,或由“膜原”透入。故凡本经影响其他经、脏,或由其他经、脏入犯本经、本腑,只要具有少阳病变特征,都属于“少阳病”范围,皆应以“少阳”辨治。

小柴胡汤证是少阳病的主要证型,所以,一般认为柴胡汤证,就是少阳病,把二者等同看待。其实,少阳病除小柴胡主兼各证外,还包括其他类证,如柴胡桂枝汤证、柴胡桂枝干姜汤证、大柴胡汤证、黄芩汤证等。因此,严格地说,柴胡证属少阳病,是少阳病的主要见证,但它不能概括整个少阳病。

二、少阳病的病机特点

少阳外邻太阳,内近阳明,是表里之分界,为出表入里之枢纽,主运行本经气血、司决渎而化气行水。正常则气机升降自如,枢机运转通畅;失常则气机郁阻,外而经气不利,内而腑失疏泄,水湿不降。其发展除本经、本腑自病外,并可影响脾胃,也能由腑及脏,进犯厥阴,使肝失条达。这是少阳病机变化的总特点,具体还应辨清以下几个关系。

1.手足二经关系少阳经包括手少阳经和足少阳经。手足二经,经脉交接,气血传注,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因此,邪犯少阳,一般都称“少阳病”。但在实际辨证中,又由于二者经脉循行的走向、路径不同,所属之腑不一,其机理和表现就不完全一样。于是,外感风寒,邪犯少阳,以足少阳经的病变为多见;而温热、湿热邪犯少阳的情况,则手足二经都有,尤以手经病居多。

2.经与腑的关系经脉“内属于脏腑,外络于肢节”,“行气血而营阴阳”以营养疏泄,从而沟通内外,调节平衡,所以经是脏腑与外部相联系的通道。外感,邪犯少阳,经气阻滞,气血失调,往往由经病影响到腑,或腑病涉及于经,二者的病变关系至为密切。

3.腑与脏的关系胆与肝、三焦与心包都是表里关系,它们经脉相互连接,脏腑直接依附。“肝之余气溢入于胆”(见《脉诀刊误》),胆又附于肝,内藏“精汁”,而主疏泄。心包为心之外围,代心行事;三焦内寄相火,行水而能导引心包之火归肾。当邪热郁胆,胆火盛,肝阳亦多偏亢,则每见烦躁易怒,头胀目眩等肝火证候,“肝气热,则胆泄口苦”(见《素问·痿论》);又如陈平伯所谓:“邪热炽盛,三焦相火相煽,最易内犯心包,逼乱神明”,而症见热渴烦闷,昏聩不语。反之,心包火炽,热盛动风,则风火相煽,筋脉拘急而识乱神迷。这都说明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互相影响、转化的。

4.胆、三焦与脾胃的关系胆属木,脾胃属土。木能克土,也能疏土,二者有着依存和制约的关系。胆的疏泄功能正常,就可帮助消化,协调脾胃气机的升降。这种作用,通称为“木来疏土”。异常则影响脾胃的受纳运化,而使胃气不降,脾气失升。比如,胆热内郁影响及胃,可使胃失和降,火挟胃气上逆而干呕口苦;影响及脾,则火热下迫,气反下泄而腹痛不利,这叫作“木火乘土”。此外,脾胃的病变,也可以引起胆的病变,如湿热毒邪,郁遏脾胃,蕴酿熏蒸,致使胆气受阻,其“精汁”外溢肌肤而皮肤发黄,胸胁闷痛。这种土气郁阻而木失疏泄,也可叫作“土壅木塞”。

三焦内寄相火,为气化、水液运行之通道。脾胃主受纳、运化水谷,又具升清降浊功能,它的功能发挥必赖三焦的气化。当三焦为邪所淫,气机被郁,影响胃的受纳,则脘闷纳差;影响脾的运化,则湿浊停滞。反之,脾胃气虚,为邪所困,三焦的气机也会受影响。

三、少阳病的脉症

少阳病的脉症,据《伤寒论选读》收入的有28条(包括所附“热入血室”4条),其中提纲证1条,柴胡证9条,类证7条,其他11条(辨证、柴胡应用法、刺法、治禁、预后等)。现将其主要脉症概括归纳为必有脉症或有脉症两类。

必有脉症是少阳病证共有的一组症、征。临床必见的脉症一般有:口苦、咽干、耳聋、目眩,往来寒热,胸胁苦闷,胁下痞痛,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舌苔白或微黄,脉弦细。或有脉症是指少阳病证中一些或见、或不见的症、征,如颈项强,手足温而渴(见101条),潮热,便溏(见232条),阳脉涩,阴脉弦,腹中急痛(见102条),脉弦浮大,一身及目悉黄(见234条),或胸中烦而不呕,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咳,或妇人经水适断、其状如疟等。

少阳病的脉症,尽管是临床辨证的基础,立法依据,但也并非上述脉症都须一一具备。仲景云:“有柴胡证,但见一症便是,不必悉具。”这一意见为历代医家所遵从。郭谦亨教授据四十余年临证体验,悟出所谓“但见一症”,应着眼于必有脉症,即凡具备必有脉症五条之中的一条者,即可按少阳病辨治。

四、治少阳病的主法主方

据证立法,依法组方,是张仲景创立辨证论治的基本精神。《伤寒论》对少阳病证的治疗,是以“和解”为大法,以小柴胡汤为主方。现就此分述如下。

1.主法少阳病以“和解”为论治的法则。这一法则属于八法的“和法”范畴。关于和法的论述,在《内经》中主要见于《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及《素问·五常政大论》。张仲景创立本法,可能受此启示。然而《内经》之“和”,其概念是广义的,即凡表现为表里、寒热、虚实交错的病证,用以调和脏腑阴阳气血的偏盛偏衰郁滞不解的,都称为“和法”。戴天章所说的寒热并用、补泻合剂、表里双解、平其亢厉都谓之“和”,就是从药物配伍作用说明和法的广泛性。惟“和解法”则是少阳病治法的专用词,它通常只用于与少阳经、腑有关的病证,具有调和表里、解除病邪的双重涵义。如邪犯少阳,邪留三焦,邪阻膜原,胆胃、肝脾失和等等,用以和解表里,畅通枢机,疏导三焦,开达膜原,清胆和胃,舒肝和脾,而祛邪却病,所以“和解法”是治疗少阳病的主法。

2.主方和解法的主要代表方剂是小柴胡汤。小柴胡汤是《伤寒论》中治疗少阳病的主方。本方由柴胡、黄芩、半夏、人参、甘草、生姜、大枣七味药组成。其组方特点有以下几点:

扶正祛邪,运转枢机:小柴胡汤是以柴胡、黄芩透泄热邪,疏利经气;以参、草、大枣甘温益气,提高机体抗邪能力。这样既可助柴胡、黄芩祛邪,又可防止病邪向内传变。《内经》云:“少阳为枢”,有出表入里之机,它来自太阳而向阳明发展,正气抗邪有力,治疗得当,邪可立解。如正气不足以抗邪,那就除内传阳明外,还可直入厥阴,或径传太阴等。小柴胡汤之所以寓扶正祛邪于一方,是紧扣其病机特点而组方的。

主次分明,切中病机:少阳病,症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是由于“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于胁下”。正邪分争(见99条),乃经气被郁的主要表现,是主证的主要病机,其他都是由此所导致的,在主证中则居于其次。小柴胡汤以柴胡为君药,黄芩、半夏为臣药,其他皆属佐使之列,其主次是泾渭分明的。

再从配伍作用具体而言,小柴胡汤以柴胡和解少阳,疏利经气为主,配黄芩以清泄少阳胆热,用半夏既以其辛开合生姜之辛散,助柴胡解半表之邪;又以其苦温合黄芩之苦寒,以和半里之邪。且姜、夏更能和胃降逆,以治烦呕不食。少阳经气被郁,营卫运行失调,用生姜、大枣以调和营卫,营卫协调则表里自和。邪气入,由于正气虚,用人参、甘草、大枣扶助正气,并可借其甘缓的作用,以缓姜、夏之辛燥,而姜、夏之辛散,又可防参、枣等补药碍邪滞气之弊,共奏里和表透的功效。这种配伍的法度,是极其严密而巧妙的。

运转枢机,重在解邪:小柴胡汤有“三禁”之规,所以又名“三禁汤”,是因少阳病禁用汗、吐、下三法,而小柴胡汤恰恰是适应少阳病“三禁”的一个名方。不过应该看到,外感病用汗吐下法是直攻病邪法。小柴胡汤虽不具有汗吐下作用,但也不是不重祛邪。如前所述,小柴胡汤主以柴胡,辅以芩、夏,就是直接针对邪郁少阳、枢机不运、经气不利、正邪分争于半表半里之间的病机而用的。其他各药,也都是围绕着少阳病病机的这一症结,以运转枢机,和里通表,使少阳之邪外透。所以,运转枢机的目的,重在解除少阳病邪。

五、少阳病的类证变方

少阳病有主证,也有类证;有主方,也有变方。但是无论主证、类证,主方、变方,治必以“和解”为主,这个原则是不变的。所以它除以小柴胡汤主治的主兼各证外,还有一些合用他法的类证变方。对此,《伤寒论》中已有范例,后世更有所发展。

少阳病,既有柴胡证,又有其他证候的某些特征时,就必须合用其他法、方。根据证候、治法的差异,类别为各种不同的证、方,谓之“类证、变方”。少阳病类证变方中,有太少合病之用,和解少阳与解肌发汗合用的柴胡桂枝汤证;有少阳阳明相兼,里气壅实之和解、通下并用的大柴胡汤证;以及热迫下利之清热和里的黄芩汤证;也有夹水饮之和温法合用的柴胡桂枝干姜汤证;有症见惊悸、谵语,和解与重镇安神并用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证等等。

后世医家在《伤寒论》辨证施治、类证变方的启示下,结合各自的经验,在少阳病主用“和解法”、“小柴胡汤”的基础上,根据证的差异,配合应用别法,或以小柴胡汤化裁,或合用他方。概括起来有:痞闷之用和解、升降合法的柴陷汤证(沈尊生、俞根初);火嗽之用和解、清降的小柴胡去参、枣加枳、桔、麻、杏、石、知、葛根的柴胡枳桔汤证(沈尊生);肝胆实火之用和解、清泄的柴胡清肝散证(薛立斋);病后阴枯血燥,余热不除之用和解益阴的柴胡养荣汤证(吴又可);血虚发热之用和解养血的柴胡四物汤证(刘河间);少阳风痉之用和解祛风的柴胡加防风汤证(王肯堂)等。此外,像偏头风、黄疸、痢疾、胸痹、肝胃不和等病证,都有用和解法、方化裁辨治,而使少阳病的类证更广,法、方的变化也不断扩展。近几十年来的中西医结合临床验证,根据辨证、辨病结合论治的原则,对于现代中医各科、各系统的许多种疾病,如感冒、腮腺炎、麻疹、伤寒、气管炎、肺炎、胸膜炎、心肌炎、贫血、胃炎、胆囊炎、胰腺炎、肾盂肾炎、经期感冒、妊娠呕吐、产后发热以及湿疹、皮肤瘙痒、荨麻疹等等,都按少阳病类证辨治,用小柴胡汤化裁,皆取得了较好的疗效。

六、临证一得

少阳病类证、变方,历代医家在发挥发展中所遵循的原则,就个人体会而言,基本上是以张仲景所指出的“有柴胡证,但见一症便是,不必悉具”为指导的。简明扼要地说,无论何病,只要表现有少阳主证(五大证)之一,再结合病史及其他见症,进行分析研究,求出与少阳相关的机理,就可作为少阳类证辨治。在四十多年临床中,据此治愈了不少疾病。现略举数例于下。

1.流行性感冒流行性感冒,在祖国医学外感病类中,是由风寒或风热毒邪所致的传染性疾患。风寒者多属“伤寒”病类范畴,风热者即属“温病”之“风温”一类。其病邪先犯肺卫,也多兼犯阳明。陈平伯说它是“热在肺胃也”(见《风温论》,下同),或见“干呕、脉弦数”之并见少阳的证。如治郝某,女,47岁,陕毛一厂工人,秋凉感寒,曾以“流感”而用中西药退热、解表等治疗,已六天,身热不解,体温38.8℃,头疼身痛,伴有寒感,汗微,鼻塞咽干,口渴,大便利,小便黄,苔薄白,脉弦数。血常规:白细胞:7.4×109/L,中性粒细胞:0.44,淋巴细胞:0.56.《伤寒论》云:“伤寒脉弦数,头痛发热者,属少阳。”本证特宗之用小柴胡汤去半夏加花粉。两剂后,热解身凉,诸症消退。此后在门诊治疗中,有多例类似病证,用他药不能退热,都是用此而获效。据反映陕西汉中感冒患者,用桑菊、银翘及其他解表药,都罔效,而用小柴胡汤则效,可见秋季传播该病之病毒导致发病后,可能都具有柴胡证的特征,而小柴胡汤又恰恰有和解表里、祛除少阳病邪的作用,也可能由此而起到了祛除消灭病毒之功。

2.温疟、湿疟疟疾是由疟邪(即瘴毒)所致的一种传染病。它在《内经》及《金匮要略》中就有较详细的专篇论述。温疟的特征,《疟论》说是“先热后寒”,《金匮要略》说是“但热不寒”,应以后者为是。它是由于邪气内蕴,郁久化火,以致阴气先伤,阳气独盛而与邪相并之故。

湿疟,在《刺疟篇》中叫作“脾疟”,吴鞠通谓之“太阴三疟”。它除具有“三日疟”的特征外,而以“腹胀、不渴、呕水”(见《温病条辨·下焦篇》第60条)为突出表现。如治陈某,男,20岁,农民,1949年初秋患疟,间日一发,发则寒战高热,热多寒少,大渴烦躁,面赤舌红,小便短赤,汗后病减而热不全退,脉弦数有力。此为暑热疟邪内蒸,郁久热炽,以致阴气先伤,阳与邪并,邪正相搏,战而不溃之象,即《金匮要略》所谓之“温疟”。治宜急清暑热,顾护阴液,逐邪外出。方用柴胡白虎汤加减:柴胡9g,黄芩9g,石膏24g,知母12g,花粉9g,青蒿9g,山栀6g,竹叶9g,甘草3g。

上药服三剂后,热除疟止,并嘱继服鸦胆子7日,每次15粒,用龙眼肉分包,于发作前三小时吞服,以防再发。

又治李某,男,31岁,农民,1947年患“湿疟”,数月不愈,常自服奎宁等抗疟药。去年春,每三日必发一次,多于日晡时而发。寒时微战,热时渴而不饮,呕恶清水,脘胁痞满,面色萎黄,体瘦力弱,常于鸡鸣前得汗而解,过则气短身疲,食思不佳,小便短浊,大便溏泄,舌苔腻而微黄,脉缓无力。三日疟,按《内经》的说法,是暑湿合邪,邪深入脏,阴阳更胜,邪气与卫气相违,所以间二日邪与正气相搏而发。现已知它的原因是三日疟原虫作祟。本病不但复发率高,持续时间也长。本患者去秋病疟,虽曾小愈后即复发而持续至今。脾虚湿盛,表现为湿多热少的症状,因诊为“湿疟”。现病久正虚,本应议补,但由于湿盛中阻,邪舍于阴而不能外出,湿滞于内,邪有依附,温之不去,补则愈滞,故用三仁汤化湿,合柴胡桂枝汤加减以不内恋,更加鸦胆子配柴胡,以扑灭疟邪,期一战而胜之。虽不补正,邪去而正自复。此以祛邪,所以扶正之义耳。方用柴胡桂枝合三仁汤加减:柴胡9g,半夏6g,黄芩6g,党参9g,桂枝6g,薏苡仁30g,杏仁9g,厚朴6g,草果仁3g,滑石12g,竹叶6g,藿梗6g,甘草3g,生姜2片,大枣2枚。另用鸦胆子15粒,包馍皮内一次吞服,日服2次,最后一次于疟发前三小时服。

上方连服四剂,过期未发,后又继服三剂,惟觉气短体倦。纳差,面容憔悴。遂改用四君子汤加山药、木瓜、白蔻。每次并吞服鸦胆子15粒,调理多日,后再未犯。

3.湿热痢湿热痢是痢疾的一种,多由饮食不洁,湿热秽浊侵犯大肠,邪蓄于内,气血凝滞,损伤肠络所致。邪毒弥漫,也往往影响其他经络、脏腑。《伤寒论》第170条云:“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就是湿热壅滞影响肝气疏泄之例。肝与胆相表里,邪犯厥阴,也最易兼及少阳,出现经气不利的少阳证。其见少阳证者,也宜从少阳论治。

温某,女,10岁。患女于1978年7月1日中午吃饺子后,晚上着凉,忽发烧发冷,腹痛便稀,先后用过正气丸、保和丸各二丸。但寒热未解,口苦而呕,胁闷腹痛,痛在少腹左侧,但不拒按,便稀频急,杂有脓血,小便短赤不利。舌红、苔白腻,脉弦数。体温:38.9℃。血常规:白细胞12.4×109/L,中性粒细胞N。0.8,淋巴细胞0.2.粪常规:粘液( ),红细胞( ),白细胞( )。此为饮食不洁,浊犯胃肠,外邪袭表之证。正气丸温燥而不清热,保和丸消食而性缓。药不符证,无怪其湿热下迫而腹痛便急,浊犯少阳而胁闷口苦。本证应属湿热泄痢,兼见浊犯少阳。治宜和解少阳以运转枢机,清湿热以导浊邪。方用小柴胡汤合黄芩汤化裁:柴胡6g,半夏4.5g,黄芩9g,黄连4.5g,赤芍9g,玉片6g,山楂9g,甘草3g,生姜1片,大枣1枚。

上方每4小时服一次,日夜连服两剂后,寒热除,腹痛便次均减,但所便纯为脓血,量少。原方去柴、夏、姜、枣,继服两剂,大便脓血消失,腹痛已止,小便通利。粪检:粘液( ),余(-)。

4.结胸证《伤寒论》第131条指出:“所以成结胸者,以下之太早故也。”这说明误下邪陷是结胸证的外在因素,而第136条又说:“伤寒十余日,……但结胸无热者,此为水结在胸胁也。”这又说明素有水饮痰湿,是构成结胸的内在条件,也是结胸的病本所在。因此可以说,内无水饮痰湿,虽误下也不会成结胸,假如有水饮痰湿内蓄,虽不误下,当邪热内传也可能热与水结成结胸,所以第135条有“伤寒六七日,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硬”的结胸证,显然是不因误下而成的。

结胸实热证有大小之分。大结胸是“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第137条),小结胸是“正在心下、按之痛”(第138条)。这一区别,不仅界线明确,轻重也非常清楚。临床一般以小结胸为多见。

结胸证的病变部位,虽说在胸,其实大结胸主要在脘腹,是胃肠及腹的整个部位,病以阳明为主,属热证、实证;小结胸病在心下,范围较小,是胃脘间病变,由于热与饮结,阻滞气机,它除独见以外,往往证兼少阳。

叶某,男,42岁,农民。患者素有痰饮、食滞之证。1940年春,因感寒发病已三日,曾服防风通圣丸治疗,以致邪遏气机而寒热往来,头痛耳聋,咳嗽痰粘不利,胸胁痞闷,按之胃脘坚实而痛,口渴而饮之即呕,大便溏滞不爽,小便短赤,舌苔中厚微黄而滑,脉象沉弦、寸关带滑。

此乃伤寒误治,邪与饮结,壅遏气机,外离太阳,内未入阳明而留于少阳,结聚胸脘,证属少阳结胸。治宜和解少阳,苦辛通降。俞氏有柴胡陷胸法,正合此证。药用:柴胡9g,半夏9g,黄连5g,黄芩9g,枳实7g,瓜蒌15g,莱菔子9g,建曲9g,生姜3片。

上方日夜连服两剂,第一剂头煎服后,约一小时许,胸中烦闷,旋即吐出痰涎约一中碗,并微有汗出,吐后即觉胸中稍有松快感,以后各煎服后再未吐。两剂尽后,又解胶粘便三次,现寒热已解,胸胁变舒,咯痰亦利,但觉体倦乏力。继以和中益胃,清痰理气之法调理而愈。

5.肝咳咳嗽固然是肺受邪淫的主要反应,其本非必在肺。《素问·咳论》就说过:“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张仲景在少阳病小柴胡汤加减法中,也有“若咳者,去人参、大枣、生姜,加五味子、干姜”之说。这种因少阳枢机不利,影响肺气肃降致咳之证,就是对《内经》理论与病变实际的一个很好注脚。

张某,男,42岁,农民。久患咳嗽,时愈时犯。10天前因感冒而恶寒发热,咳嗽鼻塞,咳痰质粘量少,经用杏苏散加黄芩而愈。后因暴怒,突然干咳连连,咳引胁痛,甚则呕苦,并觉如有一股热气由膈下向上冲逆,胸中壅塞,烦闷难受口苦,食不能下,舌暗苔白,脉弦左甚。

《内经》有“肝咳之状,咳则两胁下痛,……胆咳之状,咳呕胆汁”的说法,据此,本证应为肝胆气逆,经气失和的“木火刑金”的“肝咳”证。治宜疏肝胆,降冲平逆,抑木护金为法。方用小柴胡汤加减:醋柴胡9g,黄芩9g,山栀9g,半夏6g,炙杷叶9g,杏仁5g,赭石9g,川楝子9g,佛手5g,生姜汁12滴,沉香粉3g(分2次冲服)。

上方服后(其中沉香、姜汁因缺未用),咳嗽大减,气逆胸闷已止。原方去佛手、赭石、半夏、山栀,加沙参、麦冬、白芍、甘草以调肝理气,清润肃肺。继进三剂,咳止,余症亦平。

6.胆摘除术后胆为六腑之一,承肝之余气聚藏“精汁”,适时而泄,上可舒肝使气条达,下可疏土而助消化。胆病摘除胆囊之后,只留一管上接于肝,下连于肠(十二指肠),往往遗患难除,使木之余气直泄不藏,土之浊气熏蒸无阻,直犯入肝。这样新旧之邪相引,浊热相搏,气血瘀滞,化汁不利,甚至凝结成石,瘀塞其间,热淫络阻,经气失和,而形成胆摘除后反复发作的某些病变。

何某,男,49岁,工人。患者于1973年6月因患“胆囊炎、胆石病”而行胆囊摘除术。1974年1月两次突然寒战高热,继之右上腹胀痛,阵发性加剧而在汉中县医院、卫校附院治疗好转。8月6日又发生寒战高热及右上腹胀痛,伴有恶心呕吐,经中、西药治疗不效,转来中医院治疗。现右上腹胀痛,痛时常向右侧背部放射,有烘热感,口苦舌燥,纳差,小便短黄,大便干,巩膜、皮肤微黄,苔薄腻淡黄,脉弦。胆为肝之腑,肝失外府,湿热之邪直犯于肝,胆道被阻,郁而生热,毒淫于经,治宜清热利湿,疏肝解郁,并利少阳经气。方用小柴胡汤加减:柴胡6g,茵陈15g,半夏9g,枳壳6g,郁金9g,木香6g,金钱草30g,黄芩9g,滑石12g,甘草3g。

二诊:上方加减服用四剂,两剂后因便秘而加大黄9g,并配服新订消石散(火硝、郁金、滑石、熊胆、三棱、乳没、明矾、甘草等味),每次3g,日服2次。

三诊:上方加减又服九剂,昨天排出白色结石一块,但右上腹仍有胀痛,散剂继服之。

四诊:九日来,先后两次排出白色结石五块,昨天下午又发热,微恶风寒,头昏痛,肢节烦疼,右上腹压痛,喜呕,舌红、苔黄中厚,脉右缓左弦。此邪留厥阴,阻滞少阳,郁而不解,营卫不和之证,有太少并病之势。治宜解少阳之郁,兼和营卫为法,方用柴胡桂枝汤加减。

五诊:上方服一剂后,寒热除,惟汗多,心烦,口渴,脉较缓,舌质胖红、苔中微黄,原方去桂枝,加山栀6g、地骨皮9g,服后汗少,烦除,诸症缓解。汤剂暂停,散剂继用,以消余石。

此例系手术摘除胆囊后,浊气上犯,结石继生,热浊迁延反复不解之证。经用小柴胡汤加减以和少阳,清郁热,并用消石散以散结泄石,症状缓解,排出部分结石,但可能还有余石残留,由于胆管瘢痕形成或狭窄而难以排出,所以病多次反复。不过每次发作都是以和解少阳,用小柴胡汤化裁而取得症状消退或缓解,效果是肯定的。

7.肝痛肝病有积、胀、着、痈等类别。肝积在《难经》中名曰“肥气”,并说久则为“疾疟”,病当与疟疾有关;肝胀在《灵枢·胀论》中谓“胁下满而痛引少腹”,《金匮要略》中的“肝着”证候与之基本相同,都属肝气失调 ,脉络凝瘀之候,当是泛论肝病气滞血瘀之证的。惟肝痈一病,《医宗金鉴》列为“内痈”之一,认为与“贲郁气逆”有关。《内经》论痈,认为是“虚邪 ”中人深处,邪与热相搏,稽留不去,内有所着,以致血瘀不行,气阻不通,邪热蕴酿而痈成脓生。这虽是泛论成痈之理,然推而广之,内痈当也一样。因此肝痈之因,就是肝为情志所伤,抑郁化火,兼之湿热秽浊干犯,内外合邪所致。正由于内外之邪相搏,阻滞气血,气郁血瘀,胀痛由是而生。

苏某,男,31岁,鄂旗蒙族。近半年来,右上腹痛,发热不已,曾被诊为消化性溃疡、胆囊炎等病,久用中西药治疗未效而日渐加重。现右上腹近胁肋处疼痛,局部微隆,肌肉有轻度挛急感,按之微坚,拒按,痛为持续性,有时上引肩胛,下牵少腹。经常午后发热, 夜间盗汗,汗后热退,往来不已。伴有呕恶、厌食,有时腹胀,大便时干时溏,偶夹脓血。由于病久食少,身体消瘦,面色暗晦,舌边有紫暗瘀斑,苔污色,灰而干,脉象弦滑,以左为甚。

蒙民嗜酒豪饮,患者性情又急躁易怒,浊秽之邪潜聚,久留厥阴之脏,肝主藏血,肝郁则气滞血瘀,以致肝脏成痈。厥阴肝与少阳胆为表里,肝失疏泄,病及于胆,则少阳枢机不利。此肝胆同病,肝病为本,胆病是标,拟标本同治:疏肝胆,和经气,消瘀破结,使经气利,气血和,痈肿可消。然“内痈”为患,病深及脏,其势不轻,现虽无溃象,但病久正伤,拟小柴胡合复元活血汤加减为治。药用:柴胡9g,黄芩9g,半夏6g,赤芍9g,归尾9g,地骨皮9g,炮山甲3g,花粉6g,川楝子6g,郁金6g,桃仁6g,红花6g,厚朴6g,大黄9g,甘草3g。每次另用鸦胆子15粒装胶囊同吞服,每日3次。诊后月余,家属带患者复来,说:“前方服三剂后,先是大便色黑胶粘带脓,每日3~5次。此后疼痛、发热略有减轻,因又连服10剂。”现大便正常,发热盗汗大减,右上腹已无隆起现象,但压之仍有钝痛,精神比前好转,进食增多,面色转润,舌边仍有瘀斑,苔污去,脉弦弱。此为枢机已利,肝之气血有所和畅,痈肿似渐消之势。拟继用原方去芩、骨、楝、朴、大黄,赤芍、归尾易白芍、归身,加丹皮、首乌、鳖甲。嘱连服10剂,鸦胆子照原量继续服一个月。本例所憾的是仅诊二次,患者远居蒙地,未曾随访。但从此例亦可看出,有少阳病的特征,应用小柴胡汤加减得当,对于脏痈重病,亦能取效。

8.胃痛胃痛一证,原因很多,虚实各异。虚证一般以虚寒为主,痛处无形,喜温喜按,气短体倦,纳少便溏;实证多以外邪侵犯、食积、湿热内阻为主,脘部痞闷, 痛不喜按,嗳腐吞酸,大便溏滞或便秘。此外,也有因忧郁愤怒,肝郁及胆,横逆犯胃,以致气机阻滞,甚则气血瘀结不通而痛者,也是常见的。此外,呃逆是胃气上逆的表现之一。除虚寒性呃逆外,又多与肝气郁滞、逆犯胃气有关。胃痛与呃逆表现虽异,而胃气受阻,失于通降的机理则一,所以临床上有时也可并见。

高某,男,52岁。患者素有胃痛病史,常因受凉或愤怒而发病。昨天因与人发生口角,忽又出现胃脘疼痛,牵引两胁,呃声短促而有力,连续不已,几至无法进食,有时呕出酸苦水方止片刻。伴有头部两侧胀痛,痛牵耳内。舌质略现青紫,苔薄白,脉细弦偏浮。

此证由于郁怒,厥少二经气机怫郁,横逆进犯久已失健之胃,挟胃气而冲逆之故。治宜以小柴胡汤和经解郁,合用香、朴理气,柿、竹降逆,赭石镇冲,去参、枣、甘草免其壅滞,加丹参藉以活血。因气滞则血瘀,血活则经络无阻而气机调畅。方用加减小柴胡汤:柴胡6g,半夏9g,黄芩6g,丹参9g,厚朴6g,沉香3g(研冲),柿蒂12个,竹茹9g,赭石9g,生姜3片。

上药服两剂后,呃逆渐止,胃痛大减,此经气将舒,胃气渐和之象。继用原方去黄芩、沉香,柿蒂减半,加白芍9g,又进两剂而呃止痛除。

9.产褥热产褥热属“产后发热”的一种,是妇人分娩时气血大伤,外邪入侵,或接生不慎,误伤产道,加之用物不洁,直接感染浊秽,以致营卫不和,热瘀血室所致的发热。张仲景论妇人外感病,经水适来适断,邪热乘虚内陷,叫做“热入血室”,其外见少阳证者予以小柴胡汤,为后世治斯证者奉以立法。

妇人“产后发热”,除“血虚”的纯虚证外,其在“产褥期”中的,凡因外感、瘀血出现的发热,都属于血室空虚、邪气干犯、热瘀相搏等虚实夹杂证,只是本虚有甚于经期邪陷。临证时辨虚实、察同异,机同证合,尝本仲景之法化裁,多应手立效。

胡某,女,34岁,系陕毛一厂职工。产后五日,偶感风寒,遂寒热时起,泛恶口苦,少腹疼痛,恶露忽然不畅,量少而有瘀块,大便溏而有热感,舌质红而有少数瘀点,苔薄白,脉弦细数。

新产气血大伤,血室空虚,风寒乘虚侵袭,外淫于经,内犯胞宫,以致败血停滞与邪相搏。古人云:“败血为病,乃生寒热”,何况此病因外邪所致呢?冲脉隶属阳明,邪瘀内搏,郁热波及阳明,所以大便溏热,此与“郁冒便难”,一是血伤肠失润泽,一是热瘀及阳明,二者表现不同,新产正虚有热则一。治宜疏解经气,达邪外出,理气活血,消瘀散结为法。方用小柴胡汤合生化汤加减:柴胡9g,半夏6g,黄芩9g,丹参15g,益母草9g,川芎6g,归尾9g,红花3g,桃仁3g,元胡5g,丹皮6g,炙甘草3g,童便1小杯,荆芥3g(炒微黄)。

上方服两剂后,微汗出,寒热止,恶露增多,腹痛减轻,惟大便仍溏(已无热感),此邪去脾伤之象。新产虚人,不宜过于疏解,宜于原方中去柴胡、黄芩、芥穗,加茯苓、扁豆,煨姜为佐,以健脾开胃。服三剂后,颇思食,大便基本成形,遂停药观察,疗效稳定。

10.癔证癔证是现代医学病名,为“神经官能症”之一。在祖国医学中,属于“郁证”范畴,以女性为多见,是由于精神过度抑郁或异常激奋,气滞肝郁,情绪失常所引起的疾病。就其表现看,不外精神与体态的异常。这些异常反应,都与肝有密切关系。因为肝喜条达,恶抑郁,又主筋而藏血。凡情志不遂,易导致肝气郁结而病由郁生;肝失条达,也使情志抑郁而致病,二者互为因果。丹溪云:“人生诸病,多生于郁”,乃是经验之言。金能克木,肝失疏泄,肺金乘之,肺主悲,所以“肺邪入肝则多哭”。肝气抑郁,横逆犯脾,脾气不升,则忧疑多虑。反之,肝的疏泄太过,郁火亢奋,则急躁易怒,气郁血伤,筋失柔和调畅而动态异常。心失血养,则谵荡不羁而多言笑。脏病及腑,少阳经气失调则证见少阳特征。可见癔证表现于精神体态的变化,不仅与肝直接有关,也兼及肺、心、脾、胆等脏腑。对其辨治,也不是单纯疏肝或养心所能全功,而必须辨明所兼脏腑及其因果关系以随证施治。

程某,女,38岁,工人。患者性情常易波动,喜怒悲忧,随感即发。1966年9月因精神受刺激,以致焦躁不安,头两侧有似铁丝穿插样疼痛,咽中如有物梗阻,但进食无困难,咽部外观无异常,两乳有胀感,让其翻身, 体沉不动,握其手臂上肢拘急,下肢抽动。三日内发作数次,发则胸闷不食,小便少,苔薄色青白,脉沉弦细数。

此证起于情志不遂,肝郁气滞,郁久化火,循经上逆,横阻脉络,风动筋急,克伐脾土,聚湿生痰,痰气郁结,上结咽喉,引起上述症状发生。此证《金匮要略》叫做“脏躁”,现在名为“癔证”。 其治,叶天士谓治郁应“畅情怀于服药之先”,精神开导是为首法,药疗次之。在药疗中,《内经》有“木郁达之”的原则;《伤寒论》言“小柴胡证误下……胸闷烦惊……一身尽重,不能转侧”,有柴胡加龙牡法;《金匮要略》治“梅核气”有半夏厚朴汤法。本证虽非误治,亦合而化裁之,以疏肝胆、解郁结,理气化痰,平冲降逆。药用:柴胡9g,龙骨12g,牡蛎12g,黄芩9g,半夏9g,茯苓15g,厚朴9g,丹参12g,桂枝4.5g,僵蚕6g,夏枯草12g,生姜3片,大枣3枚。

上方连服三剂后,头痛大减,身体活动自如,惟喉间仍有梗阻感。原方去桂枝、龙骨、夏枯草,柴胡减半醋炒,加醋青皮4.5g。又继进三剂,诸症消退。复用甘麦大枣汤加丹参、白芍以补益心脾,柔肝和血,并嘱经常保持心情舒畅,无疑虑,不忧怒,调理多日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