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傀儡之城·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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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毫无意义

曾黎目送一群人离开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足足待了半分钟,这才欠了欠身子,对着站在旁边、满脸关切的左丘明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以为这是火星啊!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左丘明故作轻松道。在来时的火车上,他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他必须把感情深深埋藏,必须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再也不能成为她的负担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说正经的,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曾黎对左丘明的到来非常惊讶,因为自己来灵山只有左丘玟和陈狄两个人知道,而这两个人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左丘明。

左丘明看了看曾黎,从她的目光里,他能看出,曾黎对自己的到来除了惊讶就是冷漠,并没有他一路幻想的惊喜。不过这也没什么意外的,本来这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虽然在半个多月前的蓟城,他已经隐约觉察出在曾黎和庄宁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在他看来,曾黎最爱的依旧是庄宁,即便他已化作尘土。

左丘明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于曾黎来说,很可能就是多余的。然而爱情就是无法解释的情感,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毫无意义,但是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像现在这样看着曾黎,哪怕只是一张冷漠的面孔。只要她没事就好。

“嘿嘿,我姐姐知道,我就自然知道啊!”左丘明继续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回答道。

“小蚊子告诉你的?我才不信!她干吗告诉你这个?”

“倒也不是她告诉我的,你知道计算机可以远程控制吧?”

“远程控制?什么远程控制?”曾黎听得一头雾水。

“这个远程控制呢,就是指我在南京控制着蓟城我姐姐的电脑,说白了吧,你和我姐姐用QQ聊天时,我都能看见!”

“什么,你能看见我和你姐姐的聊天记录?”曾黎突然想起左丘玟和她昨天说的那些私房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左丘明见曾黎一副害羞的表情,也立刻想到了是怎么回事,然而话已经出口,收回来是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左丘明只好朝曾黎做了个鬼脸,笑道:“放心吧,放心吧!我呢,是个讲文明的好青年,该看的话看,不该看的地方是绝对不会睁眼的!”

曾黎一听左丘明的话,就知道自己和左丘玟的私房话,这小子是没少看,可是此刻虽然很是恼怒,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恶狠狠地瞪了左丘明一眼。

“哼!”曾黎接着问道,“说实话,你来灵山做什么?”

“我来比赛!”左丘明一边说,一边把邀请函扔给了曾黎。

曾黎拿起邀请函看了看,笑道:“看不出来,书念得稀里糊涂,游戏倒是打出了国际水平,还亚洲大赛!比赛耍猴吗?”

“好了,好了,不要再审问我了,说说你吧,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一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似的,还玩昏迷,把警察都给招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没什么,可能是梦游吧!”曾黎淡淡地回答道。

“梦游?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傻子吧,那镜子上的字是怎么回事?那可不像是你写的啊,你的字那么难看……”

“梦游,就是梦游,那是我想庄宁了,自己模仿着写的,不行吗!不行吗?”曾黎突然打断了左丘明的话,一下怒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突然间就爆发了出来,屋子里连空气都如同凝固了一般,左丘明的脸顿时暗淡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硬地对着,过了足足三四分钟,曾黎渐渐缓和下来,看着左丘明尴尬的样子,她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实话,她现在感觉自己的精力即将被恐惧耗尽,左丘明的到来对她来说如同救命的天神降临一般。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样做绝对不行。庄宁这次是有备而来,自己估计是在劫难逃了,因此绝对不能把左丘明牵扯进来,万一他再有个三长两短,就太对不起自己的朋友了。

左丘明看着曾黎阴晴不定的脸色,一颗心顿时如被击碎了一般疼痛。也许真的是自己不该来灵山吧,一路上的满腔柔情与激动如今已经被砸成了粉末,他木然地拿起刚刚放在地上没多久的背包,有气无力地对曾黎说:“没什么,我就是来顺便看看你,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曾黎看着左丘明失魂落魄的表情,心中已经非常不忍,如今左丘明提包要走,她刚刚坚定起来的心理防线顿时便被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小明!”她喊他。

左丘明身子一震,停住了脚步。

“我饿了,一起去吃饭吧!”曾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脑袋,轻声说道。

从身体的感觉而言,刚才医生注射的药物已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曾黎觉得除了有点虚弱之外,其余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左丘明看见曾黎的脸色依然惨白,便想过来扶她一把,然而刚才那一幕依然让他心有余悸,因此脑子虽然下达了过去的指令,但双脚却不听使唤,始终都无法挪动脚步。

曾黎轻轻叹口气,走到衣柜旁边,打开柜门,随手挑了两件衣服,朝呆立在旁边的左丘明笑了笑,便闪身进了洗手间。

镜子上那几个鲜红的大字依然如同魔咒一般清晰醒目,曾黎一把抓起旁边的毛巾,狠狠地擦了起来。

左丘明等了大约十五六分钟,曾黎才收拾好了行装,白T恤,麻料花裙,这一次她化了淡妆。

事实上胖警察和左丘明最后一段关于男女朋友的对话,曾黎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的。本来自己只比左丘明大四岁,结果被那个臭胖子说成了大七八岁,曾黎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刚才拿衣服的时候,她顺便把自己多日不用的化妆包拎进了洗手间,简单化了一个妆。

看曾黎清丽的样子,左丘明的心旌不由得一荡,方才的郁闷尴尬顿时减轻了几分。转头看看窗外,夜色已经降临,滨江大道的霓虹灯灿烂夺目。远远看上去,游客们已不像白天那样老少同乐,大多是年纪轻轻的情侣,一对对互相依偎着,用甜蜜的剪影填满了夜晚的空虚。

曾黎看左丘明望着窗外,于是也转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唉!甜蜜的爱情有谁不向往呢,可是命运总爱开玩笑。

曾黎穿好外套,先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把神游窗外的左丘明拉回到103室这个真实的世界,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走吧,明大少爷,我给你接风洗尘去!”

如果说一开始左丘明的到来让曾黎变得不知所措的话,那么一顿饭的工夫,她的想法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简单说,这顿饭吃得并不太平,曾黎几次想结账走人,把左丘明轰走,但都没能说服自己的双脚。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曾经让她怦然心动过一次,如今他就坐在对面,曾黎明白这绝对不是顺便来看看她这么简单,也许自己在酒店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即便是为了他好。

左丘明一边低头吃饭,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曾黎,他们交流不多,在漫长的一个小时中,曾黎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左丘明发现,曾黎的确变了,她的目光既没有了最初时的清澈,也没有了和庄宁在一起时的茫然,此时在曾黎的眼里,他看到的是恐惧、慌张、是烦躁、悲哀。

左丘明可以断定,曾黎一定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

两个人在极度沉闷的气氛中吃完了晚饭,结完账,走出饭店大门,左丘明看看表,才八点半。

傍晚这么一闹,他意识到,庄宁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并没有从曾黎的精神世界离开,估计她夜夜都在做噩梦,人已经极度疲乏,否则她不会一见到自己就吓得晕了过去,也许她把他当成庄宁了吧。

吃晚饭的时候,左丘明几次想问曾黎,但是都被曾黎用别的事情岔了过去,很显然,曾黎对他隐瞒着什么。左丘明觉得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站在曾黎的身边保护她、帮助她。

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大街上,晚风缓缓地吹过发梢,滨江地区特有的湿润空气让整个城市的夜晚都显得湿润而暧昧。一个是清爽干净的大男孩,一个是薄施粉黛的高挑美女,走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时不时就有路边的行人指指点点,露出钦羡的目光。

漫无目的地走了足足半个小时,一直低着头的左丘明忽然感觉旁边的曾黎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原来滨江酒店已经到了。

“哦,到了,曾黎,你……”

“我什么?傻小子,你晚上准备怎么办啊?”

“我?我……哦,那什么,组委会给安排了酒店,就在……就在……”左丘明一边琢磨一边挠头,原来自己到现在居然都没仔细看过邀请函上的报到地点,到底在哪里。从接到邀请那天起,他就满脑子都是曾黎、曾黎,至于什么魔兽大赛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一个活动。

曾黎看左丘明一副迷迷糊糊的窘态,心里自然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微微一笑道:“笨蛋,把你的邀请函拿给我看看!”

左丘明马上从背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曾黎。

曾黎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底下一行写着:

“亚洲魔兽对抗赛”选手接待处:灵山市世豪大酒店。

“嗬,了不得哦,还是个五星级酒店呢,看样子你还是很牛的嘛!”曾黎一边把邀请函折好递还给左丘明,一边笑着揶揄道。

“那还用说。”

“可是你知道这个世豪大酒店在哪里吗?”曾黎又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又没来过灵山。”

“哦!没去过,这么说,你下车就直接来找我了?你是顺便来看我的,还是顺便来参赛的啊?”

“我……我……”左丘明被曾黎一捉弄,立刻变得害羞起来,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热。一边暗叫倒霉,被曾黎抓住了小辫子,一边又埋怨自己粗心大意,怎么就没好好看看邀请函,下车之后怎么就没跟组委会联系一下呢?唉!自己这花痴脑袋啊,真是不可救药。想到这里,左丘明更加郁闷,用力的低着头。

曾黎看着左丘明的窘态,越发想捉弄她。她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接着说:“嘿!再低头就成虾米了,有什么啊,你从小不就这样吗,偷看女孩子洗澡什么的,不是一直都挺积极的吗?……”

左丘明一听曾黎越说越不着边,眼看就把自己小时候那点丑事都给说出来了,歪头一看,酒店门口的年轻保安已经听得憋不住要笑了。心急之下,左丘明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了,一把捂住曾黎的嘴,大喊:“曾黎,我求你了,我走还不行嘛!你再提小时候的事我就跟你急了!”

两个人在酒店门口闹了一会儿,曾黎感觉心情真的轻松了好多,左丘明的到来虽然未必能解决什么问题,但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心理安慰,就像以前一样,有个小弟弟欺负着,什么烦恼都忘了。

曾黎转身凑到保安身边,嘿嘿一笑道:“小同志,笑话你也听够了,帮我个忙,你知道世豪大酒店离这多远吗?”

保安看了看曾黎,咧嘴一笑说:“那可远了去了,咱们这是城南,世豪在城北,打车去的话得一个小时吧!”

曾黎抬手腕看了看表,两人刚闹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又溜掉不少,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左丘明这小子虽然长得高高大大,但独自旅行的机会却少之又少,要是在自己身边出点什么事,那她可就真没办法和“小蚊子”交代了。

想到此处,曾黎拍了拍左丘明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好了,臭小子,听见了吧,世豪酒店距此路途遥远,今日天色已晚,你还是在此处歇息了吧!”

“我在这住?这不太方便吧!”左丘明有些羞涩地回答说。

“你脑袋里想什么呢?是再给你开个房间!谁让你大姐我有钱呢。哈哈!走吧!”

左丘明摇摇头说:“唉!我放着五星的不住,在这陪你住三星的,算是体验一下劳苦大众的生活吧。”

两个人进了酒店,曾黎撅着嘴,不时拿眼睛瞟左丘明两眼。只见左丘明雄赳赳气昂昂地仰着头拿鼻孔看人,十分欠揍的样子。

曾黎带着左丘明到服务台又开了一间离她的房间最近的房子。门牌号码是104,正好是曾黎对面屋。左丘明还想和曾黎聊一会儿,曾黎素手一挥,以左丘明累了为由轰他回房间休息。左丘明知道曾黎不想说的话,他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只好放弃。

目送左丘明进了对面房间,曾黎转身回到103室,把门反锁上,关上窗子拉好窗帘,接着如释重负一般躺在了床上。左丘明的到来,让她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更加七上八下了,自从“庄宁”再次出现后,曾黎就一直打算独自面对这件事情,如今小明冒冒失失跑来,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想他发生任何危险,可是又在心底里企盼左丘明能保护她。

不过话说回来,和前两天自己独自一个人相比,今晚的曾黎感到异常安全,想一想对面就住着一个小伙子,她的心里就踏实了很多,躺在柔软无比的床上,曾黎感到舒服极了。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感受柔软的感觉,就像一根坚硬的羽毛跌入一片升腾的蒸汽中,曾黎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如同失重一般,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和前几天不同,这一晚噩梦没有再来打扰这个可怜的姑娘,庄宁的魂灵没有再次来到夜幕下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