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傀儡之城·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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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盗墓 (1)

左丘明走下飞机舷梯的时候,蓟城已经被夜色笼罩。出了站台,他立刻打了一辆车直奔南城区,然而到家之后他并没有上楼,只是站在楼下仰望着自家的窗子。

四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从五十米之外仰望,左丘明能看到的只能是灯光下姐姐的身影。她正坐在书桌前,好像是在上网或者看书。看样子家里并没有什么问题,姐姐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陈狄的死而发生什么改变。左丘明很想走上去看看,但是踌躇再三,还是忍住了。他明白自己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件小事和一个普通的小痞子,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件恐怖的凶杀案、一个变态杀人狂,甚至于是一个走出坟墓的鬼魂。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卷进来!

摸出手机,荧屏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左丘明一咬牙转身离开了,现在他还想去陈狄家的爆炸现场看看。

比任何一部恐怖电影都惨,陈狄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原本挺拔的五间大瓦房已然不见踪影,破碎的瓦砾以陈狄的书房为中心堆出了一个大坑。刺鼻的血腥气和爆炸之后的硝烟味似乎依然飘荡在空气之中,左丘明感到胃部一阵阵的翻腾。

很显然,公安局的搜证工作做得非常彻底,在这里,左丘明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周围的老百姓对于此事讳莫如深,并不愿意多说什么,看样子政府已经给他们做好了工作。

从陈狄的葬身之地出来,左丘明的心中既恐怖又诧异,在他的记忆中,庄宁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虽然在主使曾黎假冒安然这件事上他做得很过分,但要说他是一个如此暴力的变态杀人狂,自己还真无法相信。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庄宁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呢?

按照曾黎的说法,庄宁因受惊吓而失足落水,但是为什么曾黎又说自己跟着跳下去救他时,庄宁已经不见踪影了呢?按照常理而论,一个人落水之后不可能毫不挣扎的,那不过是几十秒的工夫,他就被淹死了?

左丘明不相信有鬼魂作祟,但葬礼上的那一幕他至今印象深刻,庄宁已经死了,这在他看来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事实。那么既然如此,现在的庄宁又是谁?

难道那个溺水而死的根本就不是庄宁?又或者现在这个庄宁是别人假冒的?到底什么人有本事假冒到如此逼真呢?

庄宁,庄宁会不会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左丘明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新的疑团。

这个家伙的背后该隐藏着多少秘密啊?恐怕一个克格勃的特工也未必会有他这么多隐私,想到这里,左丘明不由得一阵苦笑。

摸出手机再看一眼,此时已经是21点30分,这个时候估计任何单位都该下班了。

左丘明走到马路边,叫住一辆出租车。

“去静山陵园!”

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之一,他要确定,那个埋在庄宁坟里的手机到底还在不在!那个电话到底是怎么从坟墓里重现人间的?这真是一个无比神奇的故事……

9月24日,农历八月十四,此时距离中秋节只有一天的距离了,假如再严格一点说的话,应该是只有两个小时。

静山陵园的大门口空无一人,门卫房间里的灯并没有亮,空旷的停车场上,一辆黑色的捷达车显得孤零落寞。

在驾驶舱里,一个年轻人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那是一双苍白的手,白到近乎没有血色,手背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邪恶的小蛇。

和以前相比,他瘦了好多,这该死的仇恨无时不刻在折磨着他。当他第一次将杀戮嵌入自己的人生,一切罪恶便成注定。现在的他无所谓了,他已不再是自己,已告别了曾经华丽的躯壳,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回到人世间的鬼魂。

透过车窗,他看见不远处有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进停车场,一个背着背包、身材颀长的大男孩走了下来。

一切都和预料的一样,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在他旁边的坐椅上,一个银白色的手机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淡的光芒……

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那个大男孩,直到他消失在茂密的松柏之间,说实话,有时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家伙还真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人生啊,有时真像是一个笑话……

“妈的!”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手腕内侧依然有些痛,刚才从陵园出来时,被树枝划破的地方还有血丝渗出。

“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今天月圆,不杀人。

他轻轻地启动了车子,汽车在月光之下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将静山陵园抛在了身后……

左丘明到达静山陵园时是晚上十点整,一轮皓月挂在夜幕正中,仰望上去,山坡上一排排的陵寝庄严肃穆。在左丘明看来,这漫山的墓碑就是一双双冷峻的眼睛,他们注视着脚下曾经无比伟大的帝王之都,注视着芸芸众生。没有人能逃脱上苍锐利的目光,他的眼睛总是无处不在。

此时陵园的大门早已关闭,左丘明沿着围墙走了足足五百多米才找到一个不大的豁口。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个儿头要从高度不到四十厘米的豁口钻进去,其难度可想而之。大约足足用了六七分钟的光景,他才顺利地进入了陵园。

和一般的陵园相比,静山陵园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密密麻麻的陵寝布满了整个山坡。为了方便死者亲属拜祭和统筹管理,规划者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将陵园分割成十二个部分,庄宁的陵墓就在半山腰的G区。看着满山遍野的墓碑和树木,左丘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了扶背上的背包,向墓群中走去。

夜色的掩映之下,静山的松柏与墓碑牵出了一片片黑色的阴影,原本在白天醒目无比的标识牌在此刻若隐若现,宛如飘忽的鬼魅。左丘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寻找正确路径,然而,当厚厚的夜幕肆无忌惮压在他的肩膀上时,那种恐惧感依旧悠然而生。忽左忽右的标识牌仿佛偏偏要和这个大孩子作对,左丘明觉得越走越迷糊。

庄宁的墓地到底在哪儿?他想大喊一声,但是却没有勇气,各种在电影里出现的恐怖场景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播放,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迷路了!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候,左丘明发现,自己居然愚蠢地迷路了。耳朵边不断传来沙沙的响声,难道是百鬼夜行?左丘明忽然想起了宫崎骏那部著名的《千与千寻》,鬼魅们在夜晚集体出动,将陌生的人类围困其中。

怎么办?放弃吗?

绝对不行!曾黎那惊恐万状的样子依然刺痛着他的心脏。

“必须像一个男人那样,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他不断地鼓励着自己。“世间本无鬼,庸人自扰之,没什么……没什么。”

时间在黑夜中悄然潜行,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左丘明终于找到了那块写着红色“G”字的标识牌。

庄宁的墓地终于找到了,左丘明长长出了一口气,满头的大汗也在夜风中渐渐消去。

站在半山腰上望去,远处的蓟城依旧灯光璀璨,那是人间的痕迹,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所在。

9月末的夜晚,风悄然鼓动,一些蚊虫还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苦苦挣扎,陌生人的到来给了它们活下去的理由。很快,这些家伙便确定了进攻目标,左丘明裸露的皮肤的成了它们最后的战场。

左丘明一边拍打着成群的蚊虫,一边将背包放在地上。

庄宁的陵墓在诸多同类建筑的环绕下并无任何突出之处,当生命归于沉寂,一切都变得平等,大地赋予所有灵魂相同的待遇——泥土的香甜、夜晚的沉寂。

左丘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工兵锹,将庄宁墓的墓穴盖用力地撬开了一个缝儿。花岗岩的盖子很沉,左丘明把工兵锹放在一旁,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个笨重的家伙推到了一旁。

和下葬的时候一样,那个裹着黄布的骨灰盒没有任何变化,在月光的银辉之下显得落寞而又安稳。在骨灰盒的右侧是几本庄宁的著作,就在这些书的旁边,一个黑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一方白色的手帕上。

左丘明轻轻地拿出手机,抖落上面的尘土,把它揣进背包,然后又把墓穴盖推回到原来的位置。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手背抹了脑门,不觉间,已经出一身冷汗。摸出手机一看,此时已经是23点15分了,自己居然忙乎了一个多小时。

深夜的静山,风越来越凉,刚才出的汗已经干了,左丘明打了个冷战,迅速背起背包。借着月光,看着庄宁的墓碑,过往种种再次回到眼前。事实上,即便曾黎再三肯定那个凶手就是庄宁,他也始终保持着狐疑的态度。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相信虚无缥缈的鬼魂论,更重要的是因为,作为一个在爱情旋涡里不能自拔的人,他始终认为一个男人没理由也不应该如此狠心伤害自己的妻子。

“再见吧,庄宁,如果你是无辜的,那么请你原谅我的打扰!”左丘明朝着墓碑,喃喃说道。

9月25日,中秋。

中午十二点整,在蓟城飞往灵山的班机上,左丘明满脸疲倦地靠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