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队……不……不好了,灵山那批照片在蓟城出现了。我这就去找局长,你让张目赶紧去蓟华印刷厂吧。”
说完这句话,眼镜也跑到了白头翁办公室的门前,踉踉跄跄就扑了进去,他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半点也耽搁不得,至于敲门报告,就免了吧。
接到眼镜的消息时,木桦正好讲到电子邮件的来龙去脉,放下电话,他立刻把事情告诉了众人。大家一听照片在蓟城出现,立刻都变得紧张起来,因为这不光关系到曾黎的名节,同时还关系到案情的进展,简单来说,庄宁很可能在蓟城再次出现了。
“你还是休息吧,这事情我来处理。”张目看了看木桦的双手说。
“不行,本来我今天就打算出院了。”
“拉倒吧!你连枪都拿不了。”张目撇着香肠嘴笑话他。
“你觉得这件事只需要枪吗?如果是那样,派个狙击手办案不是更好。”木桦笑着说。
“那好吧,咱们走。”张目没再劝阻,转身拉开病房的门,大步而出,左丘明、曾黎、木桦紧紧地跟在后面。
和早晨略显悠闲的车速相比,这一次张目几乎把一部吉普车变成了战斗机。在警笛的嘶鸣中,曾黎看着这飞驰电掣的景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并没有任何紧张、激动的表情。接二连三的变故和打击已经让这个原本的乐天女孩彻底麻木了。
生如何?死又如何?身败名裂又如何?曾黎在心中不断地质问自己,假如不是自己那可恶的虚荣心,小蚊子怎么会死?如今,这世界上最不该死的人死了,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贪婪。算一下,从得知左丘玟的死讯到现在,小明一共只和自己说过三句话。相比这种被亲人的抛弃的惨剧,裸照又算什么?曝光吧,让整个世界都把自己遗弃——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好了。
突然间,曾黎感觉有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睁眼一看,原来是左丘明。他的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但是手心却传来了此时她最需要的温暖。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曾黎沉沉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她该如何报答这善良的男孩。
嫁给他?不不!自己不配!做他的情人?更不可能,那是在玷污他!
警车很快就到了蓟华印刷厂,一辆标有《柠檬周刊》字样的面包车被七八辆警用吉普围在了中间。
“竟然是他们!”曾黎只觉得大脑里轰的一声巨响。
“冷静点,一定不要慌。”就在大家陆续下车时,左丘明转过身低低地对曾黎说了一句。
这细小的动作恰好让站在旁边的木桦看见,他微微一笑,嘉许地用手腕拍了拍左丘明的肩膀。
蓟华印刷厂经理办公室里,周玉、张一鸣以及一个秃头男子正靠墙而立,而金橘则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白头翁像一头咆哮的狮子般正在怒吼,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重料的脏话。
“你们局长怎么这么能骂人啊?”曾黎小声地问张目。
“这算什么?要是骂人能进奥运会,他肯定金牌。前年上面来了一个领导视察,跟着出现场时瞎指挥,结果被老头儿把祖宗八代掘了个遍。你知道他这副局长干多少年了吗?”
“五年?”曾黎说了一个比较大的数字。
“切!十年!你看过挂勋章的警察吗?”
“没有,当兵的见过。”
“切!老头儿有九块!公安部嘉奖的破案能手!要不是这张破嘴,他早提了。”
“可是上次看他很和蔼啊!”
“那分对谁!对罪犯,他和阎王爷差不了多少。再说了,你这案子让他特别痛苦,总也跟我们唠叨。现在总算抓个喽啰,他怎么可能不火啊!”
“张目,你在那儿絮叨什么?把这三个王八蛋都给我拷起来!”白头翁回头一声怒吼。
“我们是记者,我们受保护。”周玉色厉内荏地辩解。
“保护?你只要伤天害理了,联合国都保不了你!”
“公众有知情权,你这是在剥夺公众的知情权!”
“公众让你把一个女孩子被罪犯伤害的东西公布于众了?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不可以骂人!你这是在侵犯人权,我要告你!”
“你懂什么叫人权?你已经侵犯这个女孩的人权了!你们曾经是同事,你还是人吗?告我去吧!给我拷起来!”白头翁脸色铁青,破口大骂。
“师傅……不,局长,抓人就是了,您……别说了。”木桦在旁边一边小声劝解,一边拿出手铐把三个人拷了起来。
“王局长,王局长,我爸爸和您认识,我爸爸是咱们市……”张一鸣又贱兮兮地靠了上来。
“滚蛋,你就是有俩亲爹,一个是布什,一个是普京,我也要抓你。你爹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你要为你所做的负责!”张一鸣明显害怕了。
“赶紧走,少废话。”张目一推张一鸣的肩膀,把他们带出了办公室。
“木桦,带人把这厂子的仓库和车间封了,还有,好好表扬一下这个姑娘,是她报的案。”白头翁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金橘,说完,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木桦看着老头的背影,一声苦笑,摸出电话,立刻给文化稽查大队去了个电话。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一直坐在旁边的金橘突然问。
“哦,对不起,金小姐,你刚才做笔录了吗?”木桦急忙放下电话,转头对金橘说。
“已经做了。”
“那就好,您可以回去,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其实……其实我……”金橘的脸有些涨红。
“您还有什么事想说?”
“不是,我只是……”金橘一转过身朝站在旁边的曾黎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说,“曾黎,我不知道,我这么做能起多大作用,你要坚强一点……我……这次我和你站在一边!”
“谢谢你,金橘!”曾黎一边说一边掉下眼泪。一直以来,在她眼里,金橘都是不折不扣的八婆、长舌妇,是最让人厌恶的那种角色,但是这一次,她却真切地感到,这个浑身长满缺点的女孩其实有颗善良的心。
“开心点,我支持你!”金橘紧紧地握了握曾黎的手,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左丘明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过了许久,他才摇摇头,坐到了椅子上。
看见左丘明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有所异议,木桦急忙问:“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别忘了,还有网络。曾黎的照片封锁不住了……”
“网络!”木桦刚刚松弛下来的表情立刻又沉重了许多,转身朝站在门口的一个警察大声说,“赶紧给网监部门打电话,时刻监视互联网的动态,如果有网站传播,立刻采取应急措施。”
“是!”那警察转身跑了出去。
“没用的,不要考虑这些,网络是永远无法封锁的。别再为我分散精力了,抓紧时间破案吧。”一直站在旁边的曾黎突然开口说。
“曾黎……”木桦转头刚想安慰几句,但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开口。曾黎说的是对的,报纸杂志还容易对付,但网络的确是无法控制的。
“别说了,快点行动吧!”曾黎又说。
“唉——”木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姐姐去世后,你们搜查过我家吗?”左丘明问。
“不能说是搜查,只是取证而已,并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电脑你们检查了?”
“检查了,什么都没有,事实上,那天晚上我去之前,庄宁已经把你姐姐的电脑硬盘变成了一堆破烂,到现在我们的技术部门也没有办法恢复。”
“我想回家看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木桦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喊了一声,“师兄!”
张目跑进来问:“什么事?”
“你把曾黎送回警队吧。我和左丘明去他家看看。”
“嗯……好吧。”张目略一迟疑,还是痛快地答应了。左丘明那尖刻而又没完没了的问题,已经快把他弄出病来了。现在让木桦尝尝,倒也不错。
“等等,木队,我不想去公安局住。”曾黎幽幽地说。
“为什么?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木桦摇头。
“不,其实无论凶手是谁,他的最终目标都是我。我如果总在公安局里,他是不会出现的。这些裸照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你是说,你要当诱饵?”张目有些吃惊地说,“这绝对不行!左丘玟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搭上你!”
“如果我不出现,凶手就一定不会出现,即便你们锁定了他,也是白费。别忘了他是鬼。”
“这世界没有鬼,是他心里有鬼!只要是罪犯就能被抓住!”
“不管有没有鬼,我都必须离开公安局。他如果要动手的话,我早已经死过一百次了,他不过就是想把我折磨死,把我折磨疯才是他的目的。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真的!”
“不行!”张目坚持。
“张警官,你好像忘了,我并不是你的嫌疑人,你没权扣留我的,我现在要回家!”曾黎的语气突然坚定了起来。
“可是……”
“还有可是吗?”曾黎转身出了房间,把几个目瞪口呆的男人甩在了后面。
左丘明见曾黎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心中也是一惊,但脸上却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等曾黎出了房间,他才转过头,对着张目和木桦说:“我们也走吧!”说完一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曾黎和左丘明两个人先后走出房门,屋子里的张目和木桦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们是不是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张目低声问木桦。
“不行,现在还不行。太危险了,左丘明现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不能这样引爆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也许就像曾黎说的那样,这都是命。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把证据确定下来,毕竟咱们不能靠直觉抓人!”
“那就让曾黎做诱饵?这是不是太……”
“你知道吗?这是她在赎罪!师兄,我曾经有过这种经历,我能理解她,如果不让她这么做,她就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换句话说,她是在拯救自己!”
“那我陪她一起吧!”张目自告奋勇地说。
“没必要,放心吧,两组便衣就足够了,一组在她家楼对面,一组在她家楼下。我认为曾黎是安全的。”
“为什么?万一出事……”张目还是放心不下。
“你太小看我们的对手了,他肯定知道曾黎已经处在了层层保护之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