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死呢?”张目见到木桦后,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没死!”木桦苦笑了一下,挥了挥自己缠满纱布的双手。
这两个人同是毕业于蓟城警官大学,张目要早两期。毕业之后二人都有机会去更好的地方,但由于仰慕神探白头翁之名,又都主动来到了南城区。二人先后师从白头翁,不过相比之下,张目个性张扬、言语尖刻,因此虽然破案累累,但在警局里却没什么好人缘,而木桦则恰恰相反,不光是破案能手,而且长得一表人才,话不多,待人接物很有分寸。这样一来二去,木桦不到二十六岁就被提升为刑警队长,而张目则依旧还是一个侦查员。不过两人的身份虽然发生了变化,但木桦对张目的尊敬依然如故,两个人不止一次出生入死。特别是在侦破“翼城小区暗室谋杀案”时,木桦的新婚妻子不幸身亡,正是张目帮助他渐渐走出了阴影。因此对于木桦来说,张目绝不仅仅是师兄弟和同事这么简单,他在心里一直把这位长相丑陋的小个子当做自己嫡亲的哥哥。
“左丘明、曾黎,你们好,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们的亲人。”木桦转过头对站在张目身边的两个人说道,脸上满是歉疚的表情。
“人已经死了,就不说这些了吧。”左丘明冷冷地回了一句。
左丘明的态度并没有让木桦感到意外,他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直接说案情。”
“我姐姐出事那天,你为什么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决定去找我姐姐的?”
“之前的情况张目跟你说了吧?”
“是的,说了。”
“那好,我就从第一次接触你姐姐开始吧。”
“嗯!”
“庄宁死亡之后,我们的侦查方向一分为三,张目负责在灵山监控曾黎,我则在蓟城调查陈狄和你姐姐,但是从外围及社会关系的调查结果来看,他们两个人不具备任何作案可能。9月19日,我跟踪你姐姐去了静山陵园,在那里我发现她对庄宁的感情其实很深。整个祭奠过程中,她一直在小声哭泣,情绪很不稳定,当时我觉得这是突破她心理防线的一个好机会,于是便立刻取消了跟踪,而转为正面接触。但是没想到她的警觉性非常高,矢口否认了9月5日她曾在庄宁死亡现场出现。”
“那第二次接触呢?”
“9月25日,陈狄家发生爆炸案的第三天,我去爆炸现场重新寻找证物,没想到,你姐姐也在现场出现。这是我第二次接触你姐姐,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她不再否认曾经出现在庄宁死亡现场,但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她依旧不愿开口,直到最后我说出了庄宁在灵山出现这件事,她才大吃一惊,答应我说回家考虑一下。当天晚上,我觉得情况比较紧急,于是决定去你家再和她谈一次,但是没有想到,在那里我遇见了庄宁。当时他已经制住了你的姐姐,并且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我进去之后直接被他用枪顶在了头上,当时我的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只能徒手反抗。但是庄宁告诉我说在你姐姐身上安装了遥控爆炸设备,只要我动手,他就引爆。没办法,我只好选择束手就擒。
接着他又让我交出通讯设备,我便拿出手机摔在了地上。之后他挟持着你姐姐,命令我跟他走,我便假装摔了一跤,顺势把手机的电路板和SIM卡揣到了兜里。我按照他的要求跟着下楼打开了车门,当时就在100米远的地方有保安巡逻,我便想喊人帮忙,但是没想到,我还没喊出声来,就被他打昏了。这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声巨响惊醒,发觉周围一片漆黑,到处都是硝烟味和血腥味。原来庄宁把我和你姐姐扔到了一处废弃矿窑里。你姐姐已经被她杀死了,我只好用手在碎石之中挖出了一个洞,爬了出去,接着又用我身上的备用电池和手机电路板、SIM卡,做了一个小型的信号器。联系上了局里的同事。”一口气说完这些,木桦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又对左丘明抱歉地加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左丘玟,她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
听完木桦的这番话,左丘明终于明白姐姐左丘玟的确像张目说的那样,是整个案件的知情者。但是姐姐为什么知情不报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替曾黎隐瞒假冒安然的事情?应该不是这样,姐姐一定还知道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可这事情又是什么呢?左丘明陷入了沉思。
屋子里的气氛就这样突然冷清了下来。过了大约四五分钟,一直坐在旁边默不做声的曾黎突然开口问道:“木队长,你是不是曾经在蓝海城和时代广场跟踪过我?”
“对,没错。”
“你现在不怀疑我了?”
“基本排除了你的嫌疑。”
“为什么?”
“很简单,凶手是男人。”
“难道不能是我买凶杀人。”
“我查过你的银行账户,半年里你只有两次大额支出,一次是租房子,一次是买电脑。另外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你不具备买凶杀人的可能。”
“那你们现在相信我的话吗?”曾黎突然站起身,很严肃地问道。
“基本相信。”
“凶手是鬼!”曾黎肯定地说道。
“鬼?说说你的理由。”木桦并没有像张目和左丘明那样立即否定。
“我第一次接到庄宁的电话时,曾经把手机顺着窗子扔进了墨清江,但是它却自己回到了我的窗台上。”
“哈,傻丫头,这件事很简单。”站在旁边的张目笑了笑,回答道,“首先墨清江距离你的窗子有100米,如果你不是国家一级运动员,根本无法把它抛进江里。这肯定是外面有人往江里撇了一块石头,让你误认为手机掉进江里了,然后再把手机捡起来,放回到你的窗台上。”
“啊?”曾黎听完张目的解释,先是机器人一般点了点头,但随即就又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很显然,仅仅这一条解释并不能解释清她心里所有的疑惑。
“你要是住十楼,他就没那么容易给你送到窗台上了!”张目说。
“如果他不是鬼魂,他怎么知道我后来新换的电话号码呢?”
“那我也是鬼啊?我也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张目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他存的号码给曾黎看。
“你怎么会知道?”曾黎吃了一惊。
“这电话卡是左丘明在滨江酒店门口的商店买的,他走后我给了那老板五十块钱,他就告诉我了。我让他注意一下其他可疑的人,当天晚上他就对我说,我走没多久,有一个人花一百块打听你的电话号码。”张目说完又笑了笑。这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却被曾黎想得那么复杂。
木桦接着说:“至于他是如何以庄宁的号码和你联系,这就更简单了,因为在黑市上复制一张SIM卡,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曾经打开过庄宁的坟墓?”左丘明突然插嘴问道。
“当然,这世界上肯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种那么干的!”木桦说,“下葬之后,墓盖是要抹石灰的,你轻轻一撬就开了,难道没想到这墓之前打开过?”
左丘明皱了皱眉问:“他是谁?”
“应该就是凶手本人。”
“我还是不相信庄宁是别人假冒的!”曾黎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声音,那张脸,还有他的习惯性动作,绝对就是庄宁!”
“是啊,我们也纳闷,可是庄宁身边再没有什么朋友了啊!陈狄也被炸死了……我们甚至还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张目有些自嘲地说。
“木警官,我还想问一下,你是如何确认我姐姐知道内幕的呢?除了她曾经在庄宁死亡现场出现过这件事之外,有没有直接的证据呢?”
“有!”木桦点头。
“是什么?”
“庄宁在临死前给她发过一封电子邮件!”
木桦住院,张目又不在队里,眼镜就基本成了一个闲人。接电话,打扫卫生已经成了他这两天的主业。当然话说回来,他落到如此地步也是没办法的事,按照那些老刑警的话来讲就是:“谁爱带你这么个新兵蛋子啊!等抓够100个小偷再跟着我吧。”
早晨开完例会,眼镜就跑到白头翁那里,说是申请到医院照顾木桦,可是白头翁连头都没抬,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师傅死不了,老实儿干你的勤杂员!”
地已经扫了三遍,电话也接了六七通,趴在桌子上,眼镜的心里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眼镜儿,把芦镇抢劫案的卷宗给我整理一遍,我去出个现场。”一个老警察出门前大咧咧地吩咐着。
“好——就去弄——”眼镜拖着长音,郁闷地回答。
“算一算,这个时候,木队应该见着左丘明他们了吧!”看了看表,眼镜琢磨。早晨张目他们走的时候,他前蹿后跳要跟着去,结果还是被一把推下了警车,张目告诉他:“王局不是说了吗,老实儿在家待着,这没你事儿!”
“铃……铃……”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肯定是报案的!”眼镜立刻兴奋了起来,现在队里的人几乎都出去了,终于轮到自己出马了。
“喂,这里是南城刑警大队,我是警员庄建国,请问您要报案吗?杀人还是抢劫?”
“什么杀人抢劫,我不是!”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不是?不是你打什么电话啊……”
“我是……”
“你是什么啊?说啊!”眼镜纳闷地问道,“难道你是投案自首!”
“不是,不是……”
“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能来一下吗?我这儿有点事!”
“你谁啊,神经病。到底干什么的?”
“我在蓟华印刷厂,我们这儿……”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压低了许多。
“你们那儿怎么了?”
“我们这儿有人印黄色书刊。”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了。
“靠,黄书归文化稽查管,刑警队管的是刑事案件!”
“可……可那女的是安然……就是前阵子死了老公的安然……”
“等等……你说什么?”
“我不能说了,来人了,你们快点,要不然就晚了……”电话挂断了。
“安然?天哪……是灵山的那批曾黎的裸照!”眼镜一声惊呼,撒腿直奔二楼的局长办公室,一边跑一边摸出电话,拨通了木桦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