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终于有一户人家肯要我,那是一家财主,但他开出的条件是,必须要用我义母的身子来换取对我的抚养。义母为了能够让我活下去,忍辱含泪,应允了淫贼的无理要求。
在这样屈辱的一个夜晚,义母向我说出了她保守了十年的秘密。义母告诉我,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是她在河边一只木盆里捡回来的。她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谁,而我脖子上挂的那块玉佩则是唯一有机会寻得我亲生母亲的线索。我听了义母的这些话,感觉异常冷静。我终于明白,在我最小的姐姐被水淹死的那一天,义父为什么会说我是义母捡回来的灾星,我一直以为这是义父的气话,原来义父没有骗我。我也终于明白,义母为什么总是叮嘱我,要我好好保护那块玉佩。那块玉佩被三根粉红的丝线系住,挂在我脖子上,我觉得它很普通,而义母却说它很重要。
就在我们住进财主家的第二天,义母不堪忍受淫贼的沾污,悬梁自尽。我亲手埋葬了义母,我在义母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我离开了财主家。走之前,我用弹珠打穿了淫贼的脑袋。为了我死去的义母,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这是我第一次有意杀人,或许我以后还会杀很多人,包括有意的和无意的。
至此以后,我开始一个人在驼山最高的山峰上练剑。
我按照锦帕上所绘的路线找到了义父所说的那片大漠。大漠的腹地有一处地下行宫,按照图上的指示我找到了密室,并打开了密室的门。门的开启方法很简单,我在石门的右侧三分之一处轻轻的敲了三下,密室的门就自动开了,发出轰然声响,犹如山塌。千年冰棺就静静地横在密室的中间,仿佛一个沉睡千年的美人,冰棺的四周散发着阴森逼人的寒气。冰棺里面躺着一把剑和一本剑谱,剑鞘上刻着四个字——“日月神剑”,那本剑谱的封页上也写了四个字——“日月剑谱”。这把剑和剑谱仿佛等待了千年,孤独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在我走出行宫的时候,我看见一群蒙面黑衣刀客像一道道黑影一般疾速的从我眼前掠过,带起一阵沙雾,迷住了我的双眼。在我惊魂未定之时,又一道白影闪电一般掠过,瞬间,我听见七声惨叫在大漠中响起,七名黑衣刀客全部倒在黄沙之中。从黑衣刀客身体里喷溅出来的血,化成细密的血雾弥漫了整个大漠。七名黑衣刀客的左胸上都插着一柄柳叶的薄如蝉翼一般的飞刀,刀片上“东方不败”四个字金光闪闪。如幻似影的杀手早已隐没在苍茫的大漠之中,而它那疯狂而极具张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漠,“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大漠苍凉的风推动着流沙迅速掩埋了这些散发着血腥味的尸体,夕阳西下,给广袤的大漠披上了一件血色的外衣。不多久,大漠复归平静,死寂一般。
我曾经问过义父谁是东方不败,义父没有告诉我。今天虽然我不曾见得东方不败的庐山真面目,但是却感受到了东方不败的绝世武功。我不知道这样的血腥故事在大漠是不是每天都在上演,我只记得义父叮嘱我去大漠行宫时一定要小心,看似平静的大漠每一时每一刻都暗藏着杀机。只是在他们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不足挂齿。我带着剑与剑谱飞奔在大漠之中,一天之后回到了驼山。
日月神剑,在外人看来这是一把再也普通不过的玄铁重剑,而且是一把残剑,剑腰有两个对称的半月形缺口,然而正是这两个半月形缺口才是这把剑的神奇所在。我练的剑法是日月剑法,无招无式无派别,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就领悟到了《日月剑谱》的精髓。《日月剑谱》只有四页,每页只记载了一句话,这四名话分别是“剑不在剑,在人”“剑不在剑,在心”“剑不在剑,在气”“无招胜有招,克尽天下招”。这四句话告诉我,用日月神剑练剑的时候不要拘泥于任何派别或任何招式,如果你以前学过某一派别的剑法,在练此剑法时先要把你以前的剑法招式全部忘掉。日月剑法的精妙在于是用剑气驭剑,而不是用招式驭剑,你可以使出任何一剑,只要与你的剑气相配,威力无穷。此外日月剑法还有一个旁人无法知晓的秘密。日月剑法从不用剑伤人,而是用剑气伤人,运剑者体内的真气通过手指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剑身上,至半月形缺口之处分化成三股剑气,然后在剑端又急速汇成一股剑气直射对方。前三股分化的剑气主要是迷惑对方,分散对方的防御功力,而当剑气一分为三时,对方已无招架之力。结果三股剑气对抗一层功力,一层功力能克制住一股剑气,另外两股剑气此时就是真正的致命武器。
我选择在驼山最高峰上一块较为平整宽阔的空地上练剑,正午时分和明月当空之际是一天当中练剑的绝好时机。日月神剑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这时候练剑一刻则更加事半功倍。每当我练剑的时候,地上的树叶就会被我的剑气旋到空中,树上的叶子则从枝头飞落,刹那间,树叶漫天飞舞。被剑气击中的树叶变成了粉末,随风飘散。一群白色的飞鸟在山峰上空欢快的舞蹈,仿佛在为我提雅助兴,这群飞鸟优美的舞蹈为我的练剑生涯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每当我练剑结束的时候,那群飞鸟也就停止了舞蹈,它们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然后向很远很高的天空飞去。望着飞鸟远去的背影,我常常不觉落下泪来。我不知道这群飞鸟明天还会不会来,还会不会为我而舞蹈,在我漫长而艰难的练剑生涯里,这群白色的飞鸟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独寂寞的日子。
十年磨一剑。我在驼山练剑的日子,没有寒暑,没有晨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以野果充饥,以山泉止渴,花开花落,岁月如流,日日如是。可是每当深夜我身处山林野洞之时,比死亡更可怕的寂寞便排山倒海般地涌来,我仿佛跌进虚无的万丈深渊。这是我一天当中最难熬的时刻。我常常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剑到底为了什么。寻找亲生父母?寻找独孤求败?称霸武林?……也许都有,也许都又没有。但有一点我最为清楚,如果我不练剑,那么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在寻找一种生活方式作为他的精神寄托,尽管这种生活方式或许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但在他的眼中是完美无缺的。
我十五岁的时候学会了喝酒,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酒,酒是什么磁味。我十岁隐居驼山练剑,不问世事,从未下山。十五岁时是我隐居驼山五年来第一次下山,那次偶遇让我记忆犹新。
每次练完剑我都习惯性地跃上驼山峰巅,我已经能够轻易地飞上驼山的任何一座山峰,我站在驼山之顶放眼苍茫的云海,云海的尽头是白色飞鸟出现和隐没的地方。这群飞鸟陪伴我度过了五个春秋,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鸟。
一如往常的一天,我正痴迷地望着那片云海,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黑色的大鸟突然从我的头顶上掠过,我感到一股强劲的风扫过我的身子。我朝大鸟飞翔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只黑色的大雕,一名身袭白衣的男子骑在大雕上,往日神奇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中。我想起了义父的话,“身袭白衣,驭雕飞行。”独孤求败这四个字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没错,他就是独孤求败,他就是我要寻找的人,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我的师父。我热血奋涌,不顾一切地朝远去的大雕追去。
我落地的时候已是一条热闹繁华的市井街衢。我没有追上那只大雕,大雕飞得太快,我的轻功再好也无法长时间地持续追踪,我只得以峰顶、树梢、屋顶为落脚点进行气息的调整。当我再一次从树梢上跃起的时候,大雕已经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我顿感失望,但仍不甘心,依据自己的判断继续追踪,于是就到了眼前这条热闹繁华的市井街衢。
我抬头望,右边是烟雨楼,左边是秦淮客栈。我走进了秦淮客栈。
我问客栈的掌柜,“为什么叫秦淮客栈”?
掌柜回答我,“金陵有一条河叫秦淮河,秦淮河边的客栈自然是秦淮客栈。”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答案,但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秦淮河”这三个字。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它叫秦淮河,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道秦淮河就是我的亲生父母遗弃我的那条河流。我是一个孤独的人,从小一个人坐在秦淮河的岸边。看秦淮河流淌了十年,却没有人告诉我,这就是秦淮河。
店小二问我来点什么吃的。我说随便。
店小二又问我,来点什么酒?
我问店小二,什么是酒。
店小二一阵愕然,不知如何作答。我又问小二什么是酒?
店小二匆匆走去,又匆匆走来,从案板上取下一壶酒和一大碗红烧狮子头放在我的面前,笑着说,“这是秦淮客栈最具特色的酒菜,客官初来乍到,请慢用。”
长时间的运动追踪早已使我颇为饥饿。我终于抵抗不住烧刀子和红烧狮子头混合在一起的奇香,我拿起那壶酒就往嘴里倒。一壶下肚,热辣飘忽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其痛快淋漓之感不亚于我飞跃在驼山众山峦之中的快感。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我终于知道了酒是什么滋味。我又要了几壶酒,就着红烧狮子头,开怀畅饮,心醉神怡。
我边饮酒边观看外面的风景。秦淮客栈对面是烟雨楼,烟雨楼比秦淮客栈高上一层,中间隔了三丈多宽的街衢。此刻,街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我问店小二,“烟雨楼是什么楼?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围着它看”?店小二告诉我,烟雨楼是金陵十大青楼之首。今天是烟雨楼一年一度的绣球大会,整条街的人都在等待着绣球小姐的出现,都想一绣球小姐的花容月貌。
年少不更事的我对什么烟雨楼、对什么绣球小姐并不感兴趣,于是我继续饮自己的酒。生平第一次喝酒,我就被酒征服了。我想,我这一辈子是离不开酒了。只是当我再次望向烟雨楼时,楼上一名蒙纱女子,大概就是店小二所说的绣球小姐吧,忽然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接着便被另外几位青衣女子扶进了内堂。楼下一片哗然,人声紊乱之中我听见很多人都在叫着一个名字——轻风。
轻凤是谁?是楼上昏倒的那位女子吗?当我听到轻凤这个名字时,我原本平静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个陌生的名字,我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铭记在心。
店小二告诉我,轻凤是烟雨楼新来的艺妓,据说来自宫中,是个神奇的女子。刚来不久,她的名字就盖过了绣球小姐紫娟,就是刚刚昏倒的那位女子。天下风流名士纷纷传言,轻凤不仅有倾城倾国之貌,更有两项让世人叹为观止的绝技,一是她的柘枝舞,二是她弹奏的悲歌《何满子》。她在弹奏《何满子》的时候,众多名士无一人不为之垂泪,更让人称奇的是,她为客人弹奏的时候总戴着纱巾,长长的纱巾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容貌。
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女子。我心里想。
酒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整桌酒壶,我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起身向店小二告辞。
店小二却对我说,“客官,你还没付酒钱呢。”
我恍然醒悟,竟然忘了喝酒是要付钱的,可是我身无分文,不知如何付账。情急之中,我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心怀歉意对店小二说,匆忙之中忘带银两,先以玉佩抵押,一天之后必悉数奉还所欠银两。店小二面露难色,示意我去问老板。我走到正在记账的老板面前,征询他的意见。老板接过我递过的玉佩,仔细看了一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方,慎重地将玉佩还给我,说道,“玉佩请客官收好,客官初次光临本店,就算赏个脸,客官不必付钱,以后还烦请客官多多宣扬本店。”不仅如此,老板还送了我一坛酒和一只酒壶。我受宠若惊,亦不推辞,谢过老板,拿了日月神剑,转身跃出门外,不多时便消失在暮色之中。身后传来老板的自言自语,“自古英雄出少年。此少年星眉创目,将来必成大器。”
我回到了驼山,生活又回归平静,我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驼山最高峰上练剑。只是以后每次练剑的时候我都会先饮上一壶酒,然后把最后一口酒喷洒在剑上,以酒淬剑,威力倍增,酒气、真气、灵气、日月精华汇成的剑气如飞龙在天,击中之物,瞬间灰飞烟灭。而且经过酒淬的剑所发出来的剑气有扰乱对方心神的功效,从而趁对方恍惚之际,出奇制胜。
又是五年。弹指一挥间,我已是弱冠之年,而我的日月剑法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用羽冠纶巾系住我飘扬的长发,然后开始了我在驼山的最后一次练剑。我饮下一壶酒,腾空于天地之间,飞旋于层峦叠嶂之中,日月剑出,剑光闪闪,剑气冲天。刹那间,四周轰然作响,地动山摇,山岩变成飞石,古木横腰截断,纷纷倒地,满天树叶狂飞乱舞。整个驼山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待到平息之后,我屹立于驼山之巅,伫立于秋风之中,我的长发和衣袂随风飘扬,苍凉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尖。头顶上盘旋的白色飞鸟渐行渐远,也许它们这一次将永远也不会回来。极目远眺,漫山遍野一片血红,我神色冷然,目光苍远,面对天、地、峰回想起我在驼山练剑的每一个日夜,不禁泪流满面。
我施展轻功,飞下了驼山,来到了义父义母的坟前。我移来远处的一块巨石,用剑削去凸处,为义父义母共同立了一块墓碑。我在墓碑上刻下了“不孝子独孤及泣立”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亲生母亲抛弃了我,而是我永远也无法报答义父义母的养育之恩。
随后我又去寻找我的两个姐姐。义父临刑前嘱托我长大后要好好照顾义母和两个姐姐,义母已经含恨九泉,我那两个姐姐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义母曾把两个姐姐卖给富甲一方的何员外家当童养媳于是我凭着记忆找到了何员外的家,当我正欲往里走时,两个骠悍的门卫喝住了我,说今天何员外与县太爷商议要事,谢绝任何人来访。
我轻而易举打发了两个骠悍的门卫,径直走进何府,行至何府的正房院外,何员外的忠实爪牙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我团团围住,个个手持弯形大刀,目露凶光。我冷笑一声,旋至空中,一圈下来围住我的人全部倒在我的梅花剑气之下。我并没有杀他们,我只是用剑气点了他们的死穴,一个时辰后他们会自动醒来,醒来后,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县太爷和何员外从内堂走出,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县太爷双腿打颤,“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私闯家府?”
我如剑一样的目光直射县太爷,“你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前一个八岁的孩子用蹴鞠踢死了你八岁的儿子。而你却杀了我的父亲,说是为了偿命”?
“你就是那个捕头的儿子!”“正是!”
“那么,你这次是为家父报仇而来?”
“你错了,我不仅要为父亲报仇,更要为天下老百姓报仇”。
话音未落,我的剑气已直刺县太爷的咽喉,一股鲜血喷溅而出,县太爷怒目圆睁地倒在我的脚下,死不瞑目。
我并没有从何员外的口中得知两个姐姐的下落,因为他已经被吓死了。何府的家奴四处逃窜,没有一个人告诉我那两个姐姐的下落,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就是你姐姐。
一个时辰之后,被我用剑气点中死穴的那些家丁全部醒来,而何员外和县太爷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义父对我说过,不能乱开杀戮,所以该杀的我一个不留,不该杀的我毫发不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