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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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七夕,乞巧节

38年一遇的闰七月孕育了“双七夕”,于是,“中国的情人节”出现在大街小巷。我一直以为七夕是一个于我毫无相干的节日。然而,七夕却唤起了我对童年许多美好的回忆。

掐指算来,好遥远的事了。我不想说那是“the good old days”,事实上狭小的房子里没有空调,37度的高温只有一只陈旧的风扇给全家带来清凉。实在太热的时候,妈妈就先在晒台上洒些水,带走一些热度,夜晚再用凉水涮过的木板搭起床铺乘凉或睡觉,我和表妹在床铺上打滚、嬉闹,倒是别有情趣。晚了累了,就直接仰面躺在床板上,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深邃的夜空,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外婆会将表妹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讲现在听上去老掉牙的故事,其中也包括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我们还不懂得什么是传说,什么是神话,反正对王母娘娘那个老太婆痛恨有加,却感谢那种叫喜鹊的鸟。

每当七夕,夜里,外婆都会摆上香案,把我和表妹拽过来,要我们跟她一起向着空中作据,外婆嘴里念念有词,但我们却听不明白,只觉得这个仪式新鲜有趣,也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比划。

读书后才知道,七夕是“乞巧节”,女孩们的重要节日,外婆替我们乞求智慧与巧艺呢。这一天也是女儿家受“抬举”和女性解放的佳日。在此特殊的日子,女性的意愿会得到格外的尊重,更可以向心仪的人主动表达爱意。

当时年幼的我们自然不会懂得这些,我们对数星星颇感兴趣。外婆说七月初七这天,在人间就见不到喜鹊了,它们都飞到银河去搭鹊桥了。所以,晚上我们可不能睡着了,得看看这一奇景。我却有些疑虑,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儿吧?表妹望着天上的闪亮的星星,感觉与平时也没什么两样,盯着天空望了半天,望着望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表妹就来追问我,夜里有没有看到喜鹊搭桥?我惊叫:呀!糟了,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外婆还会把我们推到葡萄架下,让我们趴在那儿偷听牛郎织女的情话,说只要听到了他们的话,长大后,便可以得到美好的祝福。我们不曾体会到外婆的一片苦心,所以有时,我会捂着嘴偷笑,表妹就干脆扯下一串葡萄塞进嘴里,不过不能让外婆逮着,否则她会训我们心不诚。一阵夜风拂来,葡萄叶沙沙作响,外婆说那是牛郎织女在说话呢,我们问外婆他们说什么,外婆又填道,你们小孩子家不懂!

我家的葡萄树虽然是大缸栽种的,藤叶却异常厚密,形成一把天然的大伞,一般的小雨淋不着我们。但只要七夕下雨,外婆就变得十分伤感,唏嘘不已,连说,一年才能见这么一面,能不哭吗,这是他们的相思泪呢。不管我们相信不相信,这天多雨却是真的。我想既然是七仙女的泪,应该有些仙气吧,竟异想天开,把雨水抹在眼上和子上,以为这样,即使不能治愈我的残疾,也可使我眼明于快。

我比不了别人家的女儿子巧,可是我有绝活——吟诗。邻家大姐姐到我家来送自己做的糕点,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爸爸教的古诗,提笔在纸笼写下“忙煞邻家小儿女,喃喃乞巧不成眠。”外婆朝天祭星,我又飞快写了一首宋人杨朴的诗“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然后,我呈给大人看,同样赢得一片赞扬。

时至今日,“七夕”残存在我们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只剩下凄美动人的牛郎织女神话,商家以“七夕”的名义大起蓬头,一厢情愿把它当成“中国情人节”。这样一来,这个“节日”玫瑰充斥,年轻人相亲频繁,结婚者不计其数。这种情景要是让我已故的外婆看见了,又该说那一句“你们小孩子家不懂!”其实,七夕没有“情人节”的意思。织女、牛郎,一个是天上的仙女,一个是凡人,因为封建礼教的束缚,被银河阻隔没能成婚。因此,七夕日是民间婚嫁的忌日。况且,商家表面宣称轻松浪漫,而它的本质却是口蜜腹剑——一只手高高挥舞着情爱的鲜花,一只手紧紧握着刺向钱袋的匕首;看起来像一个情人,实际是一个斗士。与其在外当“冲头”,不如在家享受。

前奏当然是佳节大餐,爸妈的手艺最是可心可口。然后在朝南的大窗前设一张桌,再搬几把藤椅。我给爸妈湖上香苔,学做体贴聊表孝心。大家坐到一起聊聊,好不惬意。

爸爸讲,三国时期的蜀国互相诸葛亮发明了一种会飘上天空的纸灯笼,于是后人把它称为“孔明灯”。后来,孔明灯成为一种民间祈福的方法,人们将心愿写在灯罩上,点燃灯芯,借灯的升空把心愿带上天,祈祷心想事成。

雨后七夕的夏夜,没有星星。我放飞了遐想,放飞了心中的孔明灯,上面写着“乞子巧,乞貌巧,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恍惚间,我仿佛瞅见不断升起的孔明灯,随着点点星星欣然舞蹈。我被触动了柔肠。于是,我打开电脑,一封接一封地给亲友送伊妹儿,但愿所有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情意。

此时,“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这诗句再一次萦绕在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