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古代地理与农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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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气与藏风、得水说

中国古代的地理观认为,茫茫宇宙是运动变化、至大无极、至微无穷、奥妙无比的活体。“气”是贯穿这个活体始终的东西。它席卷天下、包举宇内而囊括四海。郭璞《葬经》说:“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又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所以,“气”是贯穿风水始终的核心思考。《青囊海角经》说:“宇宙有大关会,气运为主。山川有真性情,气势为先。地运有推移,天气从之。天应有转徙,而地气应之。天气动于上,而人为应之,人为动于下而天气从之。”

自晋代郭璞《葬经》之后,“气”的理论便成为风水的中心问题,一切具体的古代地理活动都必须以得气为主而展开。所谓“乘气”、“聚气”、“顺气”、“界气”……“凡着地……总以气为主”。它要求人的小宇宙之气必须同周围环境的大宇宙之气相协调、相统一,秉乘天地之气而大有作为,这是中国地理观的最基本的要点。因而,古代地理特别忌讳“死气”、“煞气”、“泄气”、“漏气”,认为这会带来恶运,放跑财源,乃至导致疾病。

大地的生气,也就是人体的精气。有了精气才会有生命。有生命然后才有人类的思想和智慧。人类的精神活动由生气派生出来。因时间、地点、环境的不同,又有种种差别,如有“生气”、“煞气”等。《黄帝宅经》说“故福德之方,勤依天道天德月德,生气到其位,即修令清洁阔厚,即一家获安。”相反,“凡修筑建造,土气所冲之方,即有灾殃。”

基于对地理环境的这一总体认识,清代晏联逵《地理求真》一书总结说:“盖太极判而分两仪,宇宙间事事物物无一不在阴、阳之中,斯无一不在生气中也。浮而上者阳之清,天气之所轻灵也。降而下者阴之浊,地气之所重质也。向使天地二气不能相交,则阴阳无媾合之情,万物则不能生育。语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是也……阴、阳配合,气机由此胎息而谓与。”唐代章贡等《雪心赋》(清康熙刊本)开篇说:

“盖闻天开地辟,山峙川流。二气妙运于其间,一理并行而不悖。气当观其融结,理必达于精微。由智士之讲求,岂愚夫之臆度。体赋于人者,有百骸九窍,形著于地者,有万水千山。自本自根,或隐或显,胎息孕育,神变无穷。生旺休囚,机运行而不息。地灵人杰,气化形生。孰云微妙而难明?谁谓茫昧而不信。”

大地的生命源于阴、阳二气的互补作用。

虽然物体都是由阴、阳结合生成,但他们的成分与结构不同,所处的位置与层次也不同。老子把“道、天、地、人”视为“域中四大”系统。其关系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是指宇宙万物的内在机理;“天”是指日、月、星辰的天体以及大气与天空;“地”是地理环境;“人”是人类及其社会;“自然”是自然规律。其间的关系是,人类社会要适应地理环境,人虽然是地理环境的一部分,同时人又独立于地理环境。地理环境有其本身发生演变的过程与规律,它又受天体运行的支配。天、地、生、人都有其内在的机理,最终都要服从于运动不息的自然规律。他们“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在各自的层次中,不同的轨迹上周而复始地永恒运动着。

对大自然间的循环,中国古代早就有观察和记录。屈原在《天问》中提出了“九州安错,川谷何湾?东流不溢,孰知其故?”意为:川谷幽深,众河川日夜东流,为什么海水不会满溢出来?先秦时《管子》一书提出:“天气下地气上,万物交通”的循环思想。成书于西汉的《黄帝内经》中进一步提出:“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表明当时已有水气循环的思想。晋郭璞(276—324)在《葬书》中说;

“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而为生气。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是以铜山西崩,灵钟东应,木华于春,栗芽于室。气行乎地中也,因地之势。其聚也,因势之止。”

气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气“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它“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它“不依形而立,不持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万物一气,气随万物而见其形。气可以是神气,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气于体内则需吐故纳新,炼而聚之。人的寿夭、善恶、贫富、贵贱、尊卑都与气相联系。古代地理思想还认为“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著而神,神著而形。”气能“升降磨荡、聚散屈伸。”

古代地理思想认为,人的生命是生气的聚集,人的智慧、精神是精气的聚集。所以要通过自我修养和改善聚气的环境来采天地之精气,并以此来达到自我完善和个人成长。人通过采天地的精气和自我修养以达到健康、长寿。古人以具伟大人格的先贤为例,说:

“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至。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大小。”

“大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

地理中的生气思想,广泛流传于社会各领域,也曾被苏辙用于人才与文学的评论。

如何才能采气?如何才能养气?苏辙以自己成长的体验来说明。他说:

“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与游者,不过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川可以登览以自广。”

这是地理原则中“大山大河则应其大,小川小河则应其小”的法则。囿于见闻,纵虽勤劳刻苦也难成大器。19岁的苏辙“恐遂汩没”:

“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秦汉之故都,恣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辨,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文章聚乎此也。”

苏辙从中国传统文化观念出发,体验到“尽天下之大观”、“观贤人之光耀,闻一言以自壮”,才能尽采天下精灵之气,完成青年人成长的自身修养。中国古代地理观念认为“自天地至于万物,无不需气以生者也。”气的大小,气的清浊和品质会滋养、熏陶人的生命、灵气、精神与思想品格,也与人的聪明智慧有关,即“地灵人杰”。所以,古人将采补生气、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作为人生自我修养的主要途径。地理思想认为:“人本五气之融结,骨肉是五气之清浊,魂魄是五气之变化,生死是五气之运动”。“五气”就是古代人们认为的构成宇宙的五种元素:金、木、水、火、土。人体是个活体,他和四季之气也有关联。春气通肝,夏气通心,秋气通肺,冬气通肾。春夏养阳气;秋冬养阴气。天地、环境、四季的气,又会感染人。“故福德之方,勤依天道、天德、月德,生气到其位,即修令清洁阔厚,即一家获安,荣华富贵。”“修筑建造,土气所冲之方,即有灾殃。宜禳之。”

一个时代,一个国家民族的时尚文风潮流也由“气”而成风格。范仲淹说:“某闻前代盛衰与文消息。观虞夏三代,则可见王道之正;观南朝之丽,则知国风之衰。唯圣人质文相救,故变而无穷。前代之季,不能自救,则有来者起而救之。是故,文章以薄而君子忧!”另有学者论及文风也说:“某闻仁义之涂,诗书之府,有气也。泠然而清、炜然有光,璀璨而徜洋。中之者能使其言炳然而成章。”

中国古代的地理思想认为,天、地、人之间由“气”相感而连贯。“气不自成,必依脉而立;脉不自为,必因气而成。”“气乘风则散,遇水界止。”因此,古人要努力去找寻、构建、培育“藏风得水”的聚气的地理环境与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