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辰龙忽想起南渡初年,那时的江水之上,倒是有无数的百姓之尸‘流澌浮漂’,当真也是‘舟船行难’。他心中忽忽而起悲慨:生此世间,私仇与公益孰重?威名与胸怀又当谁先?他眼中又似浮起了那个他极疼爱的幼弟袁二伤后的脸,却同时也浮起了萧如那宛如能穿透岁月倥偬、生死边际的容颜。还有石燃,石燃那浓情炽烈的眼。心中不由一叹——这江南的冬啊!
——锥不入地,芜藾深奥;水竭不流,冰坚可蹈;士勇者贫,勇侠者非;心常叹怨,戚戚多悲。
这人世,当真‘士勇者贫,勇侠者非’吗?骆寒骆寒,你可知你所为已非?
骆寒却正击铗高唱:“……停杯、云起江湖一雁咴!”
门外却又是一声呼哨从山脚传来,这次的却近些,文翰林已翻然色变:“是袁老大。”
庾不信也微微蹙眉,问道:“该文兄出手了?”
满座之中,不少江湖健者闻声惨然。骆寒败了吗?还是——已身死于袁辰龙‘横槊’之击下?
文翰林一挥手,他左手食指轻轻一弹。这一弹之间,‘杀袁’之局已动。然后只听一声声唿哨甚紧,分明紫金山下已动起手来。文翰林神色一变——袁老大决战之后,难道犹有余力,竟象要冲过他一道道围袭,直扑‘有闲堂’而来?
相搏至此,袁辰龙已不能端坐不动。骆寒也不再能剑发即收。袁辰龙忽仰天而慨,手中出招已至最末套之“神龟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成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以永年。
但六合门永济堂上之瞿百龄曾经有言:“耻逢七十瞿百龄”,——养怡之福,当真可以永年吗?
袁辰龙此时的掌力却已至极致,有盈有缩,因盈而缩,因缩反盈。骆寒弧剑一击,两人终于按捺不住,剑掌一交,几乎在同时道:“杀了你可惜了!”
堂内之人虽欲出观,但都是知机之辈,知道这下马上是‘文袁’之争,文家人只怕不想有人旁观的,也就只有强自按捺。
文翰林面上却只见神色难信。他忽一拊掌,冲四座道:“好象下了山的袁老大倒又遭人伏击,这可奇了,如今江南地面,还有谁敢惹他?各位何不出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