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都不由要大笑起来。可接下来的却是大大的不平!
——那个什么古杉,号称着‘咸阳玉色’的古杉,仅凭传说就能勾引得江湖中无数女子心动神驰的王八蛋古杉,难道提亲的挤破门、坐等女方上赶来倒贴还不够?竟还要闹出一个什么‘比武招亲’的噱头!
他心中一时大厌大怒,对古杉唾弃无限。恨不得再也不想听到他这个名字。但厌恶与怒气究竟抵不上好奇,正想再问几句,却听铁萼瑛道:“我回答得够不够仔细?”
那小子下意识一点头:“够,很够了。”
说完他就后悔,张了张嘴,恨不得一巴掌掴在自己嘴上:怎么能这么答?这样再没有跟她纠缠下去的理由了。
但他本是个乐天派,有懊恼也一闪即消。只见他利落地一伸手,已解了那马儿身上的绳子,敞声一笑道:“好,看在你坦诚的份儿上,马儿就还你。”
说着,他往那马屁股上一拍,那马儿就直冲铁萼瑛奔去。
铁萼瑛也没料到他这么爽气。
却见那小子身形一闪,已直向城墙下跃去。
以铁萼瑛脾气,对盗马之人该不会就这么甘休的。可她被那小子还马的痛快劲儿弄懵了,同时也惊讶地发觉:这小子好象全无恶意。
但他做这一切倒底为了什么?
怎么自己心中,竟也似……全无怒气?
那小子身形极快,她只来得及向城下追问了一句:“你还没说,你偷我这马儿倒底为了什么呢?”
城墙下,却传来哈哈一笑。
“偷马?偷马算什么?”
“我还要偷心呢……”
后面的话摇曳在风中,铁萼瑛也没很听清,但已被那隐约的“偷心”两字砸得呆了。
——偷、偷谁的心?
她茫然了下,这话一定不是针对自己的——她对自己可没那么自信。
可这还是她平生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话头儿。而这话,竟是出自于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对自己作为大是不妥的盗马贼口里!
(3)沐泽堂上一脚盆
“嗡嗡嗡嗡嗡嗡”,大厅里的人太多,声音也太多,跟阳光搅在一起,好象一屋子的蠓虫在飞。那蠓虫也是灰尘变的,无孔不入,转瞬间却又化为尘土。落在人耳朵眼里,仿佛时间与生命的皮屑。在它嗡嗡做响时,一切还显得那么重要,可一沉寂下来,你就再也想不出它的意义。
这是一间奇怪的大厅,因为对于已经破败的咸阳城来说,它实在太大了:歇山式的屋顶;三尺高的台基一水儿由两尺宽的石条砌就;七间阔三间进深的格局;二十多根大柱斑驳的露出里面黑色的底漆;门口二亩见方的空地,就是县衙门比起它来也显得寒酸鄙旧了。
可它其实也旧了老了,虽还不至于寒酸,却像个只剩骨架没有肌肉的巨人。
——它原来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性厮闹的场所,而是一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