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厅前还挂着“沐泽承霖”的匾额,它在咸阳本地也就被简短的称为“沐泽堂”。
厅里或站或坐、或席地而卧的好有百数十人。
见到这场面的人只怕都忍不住骇异,那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门口纱帷碧盖地停了几辆绣毂香车,也有的马儿雕鞍玉辔,可它们旁边就是一头随地扔着驴粪蛋的瘦驴。厅前本来宽敞的尘土地上,这时被一个个煎油豆腐的,卖卤肉的,做羊肉泡馍的,炸馓子的大摊子小挑子塞满,它们就混同在那些驴马骡的牲口堆里。
天上的太阳直白白地照下来,那些牲口的气味,人的汗气,食物的香气,都明澈澈地静止住了似的,互不干犯。偶尔有人动作大了点,或是哪匹马儿打上个响鼻,再或有一个小孩儿跑过,那些各安其事的气味便媾合混同在一起,掺合成一种说不上是愉快还是烦恼的刺激。
大厅外是这样奇怪的景象,大厅内只有更怪。只见人人似乎都带了家伙,或刀或剑,或鞭或锏。有席地而睡的,有攒三聚五坐着的,有众星捧月一干豪奴围着的,有醒着打鼾的,有偷着放屁的,还有抠耳朵、搓肚子上皮泥的,更有当众洗脚的。
更奇怪的是,这厅人里居然还有七八个女孩子混同在一起,人虽不多,但装束齐整,所以格外扎眼,让人看了更增疑惑。
说它是个庙会、或是个渡口,可以形容得出那份杂乱,却描述不出那些人互不干犯、各守一地的隔膜之色,更包容不进那席地而睡的人腰襟下偶然露出的那柄系着红绸的刀把儿。
“这里就是古家的祠堂?”
这厅里原来不仅有前来参与盛会的,更有单为看热闹而来的江湖人。
如今,古杉召亲一事可谓轰动江湖了。各地赶来的人竟自不少。
“是古家的,可和古杉没什么关系,他跟他们不是一支。祠堂这一支好象也没什么人了,要不这么大个祠堂不会荒废得连个看守的都没有。这一次不是来咸阳的人多么?各处驿舍客栈住不下,就给咸阳城一个有名的青皮胡兔子瞧住了机会。他找来手下十几个混混把这儿打扫了下,把偏房跨院都收拾出来,租给人住。这祠堂大,先只收拾了一半,已全租出去了。厅上这批都是后来的,因剩下一半的房子还没收拾好,只得先在这厅上歇着,下半晌只怕就可以收拾好,各自住进去了。”
说话的额头上长个大包,原是在黄河上混的马海儿。他开堂立舵的地方离这儿原不远,所以地理人情谙熟。他这次倒没有什么姑娘弟子要出嫁,只纯为看热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