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鲁迅影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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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众人皆睡而鲁迅独醒(大多数都闭眼睛的一张合影1930,8,6)

1930年8月6日,鲁迅在日记里写道:“晴。上午往仁济堂买药。买米五十磅,五元九角;啤酒一打,二元九角。收诗荃所寄书两包五本,合泉十六元四角,又《左向》一本,《文学世界》三份。午后往夏期文艺讲习会讲演一小时。晚内山邀往漫谈会,在功德林照相并晚餐,共十八人。夜钦文及淑卿来,未见。”

日记里所描述的这张照片好玩得紧,上面有十八个人,鲁迅和郁达夫坐在一起,除了他们两个人睁着眼睛,其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了眼睛。

每一次看到这一天的鲁迅日记,我便想到了当下的文化名人的生活,也不过是三十年代旧上海的翻版。上午在家里睡个懒觉,然后喝点小酒,下午去做演讲或者泡吧,晚上的时候参加有偿的活动,或者像鲁迅先生这样,到一个书店里参加一个沙龙。

内山书店的漫谈会颇有规格,比如1930年8月6日晚上,参加的人有鲁迅、郁达夫、田汉、欧阳予倩、郑伯奇、山崎百治、神田喜一郎、泽村幸夫、内山完造等中国和日本文化艺术界的十八人。阵荣颇为壮观,比我在北京期间参加的单向街、时尚廊、雨枫书馆等新书推广活动的沙龙名头要大多了。

这一年,鲁迅与内山完造交往特别多。这年三月,因为鲁迅发起中国自由大同盟,而被国民政府通缉,所以,三月下旬,他曾避难于内山书店一周。后来回到景云里住处后,鲁迅又发现被人跟踪,所以,鲁迅四处奔走着“看屋”,以图搬迁。在鲁迅先生1930年3月的日记里,涉及到看屋的条目甚多,多是由柔石陪伴,又或者他自己没有力气去看了,给柔石一些盘缠,让他代为看屋。比如日记3月23日:午后柔石及三弟来,同往近处看屋,不得。下午广平来,未见。晚柔石来,同往老靶子路看屋,不佳。3月27日:往儿岛洋行问空屋,不得。3月28日:下午同柔石赴北四川路一带看屋,不得。3月29日:午后往齿科医院,除去齿槽骨少许。柔石及三弟来,同往蓬路看屋,不得。3月31日:下午同柔石往海宁路看屋。

几乎是天天看房子。

查日记可知,直到4月8日才在内山完造的介绍下,看好了北四川路194号的一个叫作“拉摩斯公寓”的地方,付了定金,四天后搬入。

从3月19日离寓,一直到4月12日搬入新居,鲁迅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在内山书店或者内山完造的家里居住,关系可谓亲密。

内山书店的开设,是内山完造为了让妻子美喜子有些事情做。一开始仿佛只售一些基督教方面的专业书籍,后来,有一些顾客来这里让他们代为订购其他书,才将营业的范畴渐次扩大的。书店最早的选址仿佛在上海四川路的魏盛里,面积只有十几平米,后来,书店隔壁的房间也被书店占用了,才算正式了些。面积扩大以后,内山完造才辞去了工作,帮助打理书店。

内山完造是一个文艺爱好者,也喜欢代为文艺读者购买一些国内买不到的书籍,有时候,他也打听着日本国内有什么新书,便也会主动进上几本。

于是,一有新书,便会有一些文艺青年来书店里闲坐,甚至还会争执,讨论,内山完造也喜欢看着这些有理想的青年们讨论,便准备好了沙发和点心,让他们安心地坐在那里翻书,议论。这便是内山书店“文艺漫谈会”的源头。内山书店的“文艺漫谈会”成为引起上海文艺青年注意的事情应该是在1922年。因为作家谷崎润一郎,在1923年发表的《上海见闻录》一文中就描述了他在内山书店的见闻:“除满洲以外,这个书店是在中国的日本书肆中最大的一个。书店里面的火炉四周摆着连椅和桌子。来买书的客人,可以边品茶边交谈——想必这个书店是喜爱书刊的人聚会的地方。”

鲁迅在日记里所写到的这个“漫谈会”已经有了八年的历史了。

鲁迅日记注释“漫谈会”这个词条时,这样写道:由内山完造邀请作家、新闻记者、画家、职员等参加,主要是漫谈当时政治、文艺等问题。

参加漫谈会的人不仅仅要谈论具体的文艺作品,还要谈论时政,这的确符合鲁迅先生的笔墨。在上海的十年,鲁迅除了回文学青年的信、编辑文学青年的稿子以及养儿子,便是批判中国现实。

鲁迅先生的议论,曾经像一堆火,不单点燃了那个年代文艺青年的希望,还给了他们光和温暖。

所以,当1927年鲁迅进入内山完造的视野内,便也将内山完造点燃了。上海的十年,和鲁迅交往最多的人应该便是内山完造了,几乎天天见面,甚至鲁迅先生逝世前最后一张字条,也是写给内山完造的,他们创造了一场战争下两个个体交往传奇。

还好,内山完造并没有像无良的媒体所宣传的那样,是日本的间谍特务,要不然,鲁迅的帮凶的罪名,将永远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