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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6 晋荀息请假道于虞以伐虢(僖公二年)

虢公败戎于桑田(僖公二年)晋复假道于虞以伐虢灭虢灭虞(僖公五年)

“左传背景”

晋国大夫荀息向晋献公献策,送良马和璧玉给虢公迷惑他的心志,想借道虞国攻打虢国。晋献公畏惧虞国大夫宫之奇的贤良,但荀息料定宫之奇“懦弱而不能强谏”,“谏也不能纳”,计成。僖公二年,晋国进攻虢国,灭虢下阳城,虢国丧失了国都和宗庙祭祀的地方。

僖公二年,虢公被晋虞联军战败,丧失下阳城,随后,仍有实力战胜犬戎于桑田,但是由此生出骄傲之心,不吸取教训,轻视晋国,僖公五年,终于被晋所灭。

僖公五年,晋国再次向虞国借道伐虢,宫之奇苦劝虞公不听。晋彻底灭掉虢国,返途屯扎在虞国之地,乘其不备灭虞。

东莱先生指出在当时的情况下宫之奇不当进谏。又批评了荀息没有把智谋用在合适的地方。

“原文”

谏之用在于君未喻[1]之前,而不在于君已喻之后,此人臣事君之常法也。然君已喻而不谏,其名一,其实二。已喻而不为耶,是不待谏也;已喻而不改耶,是不当谏也。既曰喻矣,其犹不改,何也?怵[2]其利而冒[3]其害也。

“注释”

[1]喻:知道,了解,明白。

[2]怵(chù):警惕。

[3]冒:触犯,冒犯。

“译文”

谏说应该用在国君没有明白事情之前,而不应该用在国君已经明白之后,这是做臣子的侍奉国君的常用的方法。可是国君已经明白了却不进谏,它名义上是一样的,其实却有两种情况。已经知道而不做,是不须等到进谏;已经明白而不改正(缺点),是不应当谏。既然说已经知晓了,他还不改正,为什么呢?是警惕它的益处而故意触犯它的害处啊。

“原文”

人臣之极谏者,吾闻其语矣,曰是必奸,是必诈,是必危,是必亡。深切著明,庶几君之一悟耳。今君已知其为奸诈,已知其为危亡,不胜[1]其欲而直犯之,反饰游辞而拒我,又奚以谏为?

“注释”

[1]胜:克制,忍受。

“译文”

臣子中最极力进谏的人,我听到他的话,说:“这必定是奸险,这必定是欺诈,这必定会危险,这必定会败亡。”深刻切实鲜明,期待国君能够明白。现在国君已经知道事情为奸诈,已经知道会危亡,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而直接去冒犯它,反而用飘忽不定的话来拒绝我,谏又有什么用呢?

“原文”

虞以贪,虢以骄,自取灭亡,皆不足深喻。吾独怪虞公拒宫之奇之谏,其语太不切事情。久而后悟虞公姑[1]饰游辞以对宫之奇耳。晋献公戕害同宗,灭霍灭魏[2]不可以一二数,皆置勿议,请专以假道一事论之。

“注释”

[1]姑:通“故”。

[2]灭霍灭魏:鲁闵公元年,晋侯建立两军,自己率领上军,太子申生率领下军,灭掉霍国、魏国等。霍国、魏国,都是姬姓。

“译文”

虞国因为贪婪,虢国由于骄傲,而自取灭亡,这都不值得多说。我惟独对虞公拒绝宫之奇的进谏感到奇怪,他的话太不着边际。过了很久才明白,虞公是故意用飘忽不定的话来应付宫之奇。晋献公残害同姓宗室,灭霍灭魏,不是一件两件,这些都放在一边不议论,请让我就借路一事来论说。

“原文”

晋姬姓也,虞姬姓也,虢亦姬姓也[1]。晋加兵于虢,而虞公乃语宫之奇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虞公虽昏,未至于遽忘虢公之姓也,其言果何谓耶?盖虞公心知晋非善意,特怵[2]于璧马之利,不能自制,冒其害而为之,若正告人以真情曰:“吾甚爱壁马,不暇顾晋之诈。”则必为人所姗笑,故枝辞曲说,泛为悠悠之言,苟以窒宫之奇口而已,其心岂以晋为诚不害同宗者哉?奇遂谓虞公诚不知晋虢为同宗,乃若教乳儿稚子者,提其耳而诲之,何其暗于事情也。

“注释”

[1]晋姬姓也,虞姬姓也,虢亦姬姓也:晋、虞、虢是同宗,都是姬姓的诸侯国。

[2]怵:在这里是惊怵、惊羡的意思。

[3]姗笑:同讪笑。

“译文”

晋是姬姓,虞是姬姓,虢也是姬姓。晋国要进攻虢公,可是虞公对宫之奇说:“晋国是我的同宗同姓,难道会害我吗?”虞公虽然昏庸,还没有至于立刻忘记虢公也姓姬,他的这句话为何这样说呢?大概虞公心里知道晋国不是善意,只不过特别惊羡璧玉良马的好处,不能克制自己,冒着受害的危险而去做。如果正面告诉人说:“我很爱璧玉良马,顾不上晋侯的奸诈。”那必定被人所讥笑,所以他迂回曲折地说出飘忽不定的言语,只不过是用来堵宫之奇的口罢了,他内心难道真的认为晋国不会残害同宗吗?宫之奇于是以为虞公真的不知道晋国和虢国是同宗,于是就好像教导小孩子一样,提着他的耳朵教诲他,他在这件事情上是多么的糊涂啊。

“原文”

虞公亟欲绝奇之言,以谓若与奇论人事,则吾说有时而穷,不若托[1]之神怪,推坠于滉洋[2]茫昧之中,俾[3]无所考质,于是又曰:“吾宫礼丰洁,神必据[4]我。”亦特借神怪以拒奇,初非真以为神可恃也。奇复区区进其说,赘矣。大抵君未知其不然,故当告之以不然,君已知其不然,复渎[5]告之不然,无益也。奇则忠矣,然何补于成败之数哉?

“注释”

[1]托:假托。

[2]滉洋:水深的样子。

[3]俾:使。

[4]据:接受。

[5]渎:冒犯。

“译文”

虞公急切地想断绝宫之奇的话,认为如果与宫之奇论人事,那么可能理屈词穷,不如假托鬼怪,推到深广渺茫的地方,使宫之奇没有地方可以考证,于是又说:“我的祭品丰盛而清洁,神必然乐于接受。”也不过是借神怪来对付宫之奇,根本不是真正认为神怪可以依靠。宫之奇又繁琐地谏说,太多余了。大体来说,国君不知道事情不应该那样,所以应该告诉他不应那样;国君已经知道了不对,又冒犯地陈说不对,没有益处的啊!宫之奇很忠诚,可是对于事情成败的命数又有什么用呢?

“原文”

至于荀息以璧马之微,覆虞虢如反掌,世皆以为智。以吾观之,息亦未得为智也。息之为晋谋,一工而一拙,息之料宫之奇一中而一失。璧马复归,而坐得两国,工矣;骊姬、申生之衅[1],近在肘腋,曾不能谋,拙孰大焉?预料宫之奇虽谏,将不听,固已奇中;若奇前后之谏蹇蹇[2]不屈,而反谓其懦,不能强谏,非失耶?彼料宫之奇或中或失,未足以为晋之存亡,乃若拙于内难而不能谋,此晋所以国统屡绝而几不血食[3]也,焉得智?

“注释”

[1]衅:(坏的)征兆,引申为事端,祸端。晋夫人骊姬杀太子申生,发生在僖公四年。

[2]蹇蹇:通“謇謇”,忠贞,忠言。

[3]血食:享受后代的牺牲祭祀。

“译文”

至于荀息用璧玉和良马的微小代价,颠覆虞虢两国如同翻转手掌,世人都认为荀息有智谋。但要让我来看这件事,荀息也没有达到聪明。荀息向晋献公献策是一工巧而一拙劣,荀息预料宫之奇是一语中而一语失。璧玉和良马又夺回来,并轻松地得到虞虢两国,这是很巧的;骊姬、申生的祸患就近在身边,却还不能为之谋划,有比这更大的拙劣么?荀息预料宫之奇虽然谏说,将不会被虞公采纳,的确是奇异地语中了;像宫之奇前后进谏忠贞不屈,却反而说他懦弱,不能强谏,不是语失吗?荀息预料宫之奇有中有失,都不足以用来决定晋国的存亡,至于拙于平息晋国内乱而不能谋划,这就是晋国的宗庙承续屡次断绝,几乎绝祀的原因,怎么能称得上是明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