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感激不尽，非要留碧儿吃水果。吃着吃着，就聊起来。老太太说：“闺女，你住这小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呢？”碧儿说：“大妈，我下个月就搬来了，就你楼下。我们以后是邻居。”老太太一听，眼神挺古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碧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太太吞吞吐吐地跟碧儿说了：“孩子，按理说别人的事情我不该多嘴的。可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眼看着你受骗。”碧儿听了吓一跳，连忙追问。老太太就告诉她，楼下这房子以前是一对老夫妻的房改房，和老太太还是一个单位的，后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老夫妻两个双双死在这房子里。后来，他们的儿子就把这房子租出去，再后来就卖给现在住的这小两口。现在这小两口急着出手这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这个事情，才急着出手的。老太太最后说：“孩子，你最好弄弄清楚情况。我不能一定说这房子有问题，可你要弄弄清楚。这是大事情。”还千叮万嘱地说，千万不要说是自己说出去的。
碧儿一听冷汗都下来了，出了小区就奔中介公司。碧儿爸找的是当地比较大的规范的中介公司，碧儿去了，就把负责的那个小秦招呼来，问这房子情况。小秦也老实，根本没费事，就说了情况：“大姐，这房子是死过人，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情。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没说这个情况。那是房主不叫说的，他为了出手这个房子，也降了不少钱。你看同一个小区的房子，哪有这么便宜的。其实这种事情都在个人。你要不在乎，你就捡个现成便宜，这房子还带学区的，楼层又好，采光又好，要不是有这个事儿，多少人等着抢呢。反正这事你看着办，如果你一定要退这个房子，我们有规定，是我们的责任，您不会损失定金的。我们负责把定金给你全部要回来。你考虑一下吧。其实，我真觉得没什么，那老两口死的时候都八十多的，就是非正常死亡也是高寿的。你想想吧。”
碧儿听了直哆嗦，这还用想，再便宜也不能要这房子了。当天，就把定金给退了回来。到了电话里和爸妈一说这事，碧儿爸也说自己糊涂，还是房子买急了，没好好了解情况。二手房就是情况复杂。只好再看看别的房子。
碧儿给这么一弄，对二手房有了恐惧心理，琢磨着看看新房子。可同地段新房子别说没有，就有也都过万了。再看看城边的新楼盘，又全是大户型的期房，现房几乎没有，除了尾房。碧儿爸说，尾房不能买，都是人家挑剩的，也便宜不了多少钱。这样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
军平这下子再和碧儿来说那集资房的事情，碧儿的心就活了。肯跟了去看看。一看，还就满意。因为，这房子确实不错，要说远吧，也还不算太远，和那几个热卖的期房楼盘差不多距离，房价又便宜。碧儿动了想买的心思。碧儿爸劈头就问了个问题：“房产证有没有？什么时候能下来？”
房产证没有，这房子怎么买还是个问题。军平妈巴不得军平赶紧把这房拿下来，和碧儿说，这有什么，都是亲戚。我和你爸作保，亲兄弟，明算账，你们签个协议，要不放心，去公证一下。又说，本来郭智这房有人买，出的价和商品房一个价，现在便宜你们好几万，这也是军莉的好意，照顾自家兄弟。
军平妈顺手又在碧儿面前卖了这个人情。碧儿可不爱听这话，明知道军平妈这是做女儿的人情给自己，转头就跟军平说：“公买公卖的，没什么谁照顾谁。他是便宜了几百块一个平方，可还没有房产证呢。我用商品房的钱，买个居住权，要说照顾，是我照顾他。”
军平不爱听这个了：“你别说照顾我姐这种话。要照顾也是互相照顾吧。他们这房子又不是找不到买主。我们要买，才让给我们的。这房子你想好要买还是不买。别到时候又说是我妈我姐逼着你买的。”
碧儿又生气了：“你怎么说话，不买就不买。我又不是没钱，又不是除了这房子就没别的房子好买。不买就不买，谁稀罕。”
说不稀罕了，其实碧儿心里还是稀罕的。找了一大圈房子，没合适的。她也跟办公室的李大姐打听过了，李大姐的爱人是市房管局市场处的副处长，政策事情问他最清楚。李大姐带来的意见是可以买的，一来是亲戚，信得过，二来这是学校的集资房，这种房子的产权是单位产权下面的小产权，土地的性质是划拨土地，这种小产权房是合法的，和国家明令禁止的集体土地的小产权不一样。将来产权证办下来的可能性很大，三来反正是自己住，不打算出手的话，那也没什么。只要双方说好，又信得过，就风险不大。
碧儿考虑很久，军平又来说的时候，就同意了。
碧儿爸也了解了情况，认为还是可行的。碧儿爸始终认为军平妈是顾孩子的，就是方式不对。她不可能坑自己的儿子。军莉和军平也是很好的亲姐弟。碧儿爸觉得这也不算是件坏事，就也同意了，可没产权证，这名字怎么写，钱怎么出又成了问题。因为，没有产权证，意味着不能贷款。要一下拿出四十万来，军平没这个钱。
最后商量了半天，小立还了十六万，再加上军莉本来欠着的五万，这就有了二十一万，还差着十九万，军平妈这次为了儿子，把心一横，就舍了这张脸去和郭智商量：“郭智，要说呢，你们这个集资房当初的钱也是军莉来和我们商量借的，不管是借也好，给也好，这十万总是我们出的，你看，就算你卖了给别人，这十万，你一样也要还我们。这样你看好不好，这十万，妈也不跟你们要，就折算在房款里。你们将来买房子，需要钱，妈还是会照样地给你十万。另外呢，这房子没有证，那留个尾款也是正常的。就这样，先付给你一个大头，十万就算你已经还了妈，妈也不跟你算利息。留个尾款下来等产权证出来，就一次付清。”
郭智也是明白人，他知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快点拿到钱。那个要买自己房子的教授，要留的尾款可不是零头，而是五万的整数，他欠军平家的十五万，卖了房子是怎么也要还上的。郭智在这上边还算厚道，他没打算赖岳父岳母的钱。这样他现在拿到手的只有二十万。还有，一个学校的人是不错，可总归没有自己家里人靠得住，少麻烦。所以，这样一来，就同意了。郭智想，就这么倒倒手，就拿了二十几万，等清了封顶的钱，还能余十万，不但可以解决郭明的债，还能余下个两万来，比给那个教授划算又安全。反正自己现在这房子也挺好，又不是没地方住。还了郭明的债要紧。郭智就同意军平刨去十五万他欠军平家的钱，再留个一万的尾款，军平只要立刻付给他二十四万，这房子钥匙就交给军平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军平只有十六万，还差着八万。
军平妈可愁了，哪找这八万去。八万不多，可现在一时半会儿凑不起来。自己和老头子手里只有吃饭的钱，多一分也是没有的了。只好去找军妍商量，看能凑多少。军妍为着亮亮读书的事情，去年在亮亮学校附近买了个新开的楼盘，楼盘价格高得惊人。当初军平妈死活拦着不让买，结果拖了三个月没买，房价涨了好几万。最后还是买了，还多付好几万。储家宏心里对军平妈也有点意见，因为军平妈也不让他把老房子卖了，不然他现在经济也没这么紧张，但没说出来，因为军平妈拿了几万出来给他付首付，叫他不要卖老房子。现在军妍夫妻两个每个月还着贷款，虽说老房子租出去了有租金，可亮亮的开销越来越大。哪儿都要钱，军妍七拼八凑，也就凑了三万。还差五万没有着落。
碧儿爸自从军平家张罗这房子的事，就保持旁观者的姿态了。碧儿爸认为，这是军平妈张罗的事情，那就让她张罗到底。其实，他最防着的，就是军平来跟自己借钱。说起来小立还的那十六万里头，有十万本来就是碧儿爸妈给女儿的嫁妆，这用来买郭智的房子，应该说碧儿家已经出了十万。碧儿爸觉得这是公平的，因为军平妈那边也算出了十万，大家扯平。碧儿爸也不计较什么男方该出得比女方多。可他不能把剩下的钱也给包办了。女婿跟丈人借这种钱，基本上是有借无还。碧儿爸不是小气，而是不能惯着女婿这习惯，更不能让女婿把自己家的钱给折腾到郭智家去。所以碧儿爸想，嫁女儿的十万给了就是他们自己的，爱怎么用是他们的事情，他管不着。可要再要钱，那对不起，没有这义务。小两口自己解决去。
军平这下也为这钱犯了愁，想来想去还是跟碧儿来商量。年底的时候，他们两边单位都发了点钱，看能凑多少出来。碧儿就甩了个存单出来，军平一看，好家伙，整整三万块。军平结婚以后工资都是给碧儿管着，他也很少问家里有多少钱。他不问，碧儿也没说过。军平在钱上是不上心的。但他常听军平妈说碧儿不会过日子，虽然没往心里去，可长期如此，总还是有点这方面印象的。军平觉得也没有什么，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所以他不在意这些事情。有时候说说碧儿，碧儿还跟他生气，甩出存单给他看，他又不好意思细看。因为前面军莉找他借那五万的时候，碧儿虽然不痛快也拿出来了。小立借钱，他也以为就是他们结婚时候双方父母给的那钱。他没想过碧儿能存多少钱，这账，军平没算过。所以军平妈说碧儿一样好东西都不会买，还不见钱在哪儿。军平就认为是真的。他看到的也是这样，两个姐姐身上穿的、平常用的都是好东西，也没见人家生活哪里困难了，房子也买了。他们两个也没买房子，也没买什么好的东西，怎么见不着钱在哪儿。
这次碧儿一甩，甩出个三万来，军平反而很吃惊。碧儿说：“这是年底的时候我们两个单位发的钱，我存了定期了。”军平糊里糊涂地多嘴问了下：“就这三万？以前没存什么钱下来啊。”碧儿一听，脸拉老长：“王军平，你是猪脑子。借给你姐的钱不是钱啊。”军平一想也是，那五万还真是碧儿这几年存下来的。他们都是死工资，刚毕业的时候实习期，一个月一千都不到，这么拿了一年，后来工资逐年地涨，才涨到今年每人能拿到四万左右。这几年碧儿能攒下八万块来，父母给的钱也一分都没动，不能不说是个本事。军平这次可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地错怪了碧儿。他无限感激地说：“老婆，你真能干，攒这么多钱下来。”碧儿哭笑不得：“指着你，我和真真喝西北风呢。可笑，你妈不说你姐姐会过日子吗，我怎么没瞧见她们有钱拿出来的。”军平一头汗：“行了行了，我老婆最会过日子了，谁敢说我老婆不会过日子，我跟他急。”碧儿不依不饶地说：“那你跟你妈急去，她天天说我不会过日子。”
碧儿爸最后决定给女儿掏了剩下的两万，碧儿妈还不乐意呢，说凭什么，要掏也是军平家掏。碧儿爸反而说：“算了，他们家也是尽力了，都为孩子好。两万我们也还出得起的。”
就这样，军平爸妈就做了中间人，按照正式合同的样子签了个协议。郭智拿了钱，这边说话就拿了钥匙交给军平。这下，总算干了件全家所有人都满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