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乱世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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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逃难王后香消逝

凤凰终于疯狂

在紫禁城,溥仪是蜗居并接受洗脑的少年,婉容是乍享皇后风光而又不识世事的少女;在天津,溥仪是疯狂准备复辟的逊帝,而婉容则是尽情享受皇族尚存尊崇和奢华的贵妇。那时候,他们的感情也没有怎么好,但年少的心性,还是会让两颗寂寞而又彷徨的心互相抚慰。

及至文绣离婚,溥仪北上,婉容已经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不管溥仪的未来怎么发展,在他的生命蓝图中,她已经是别物。她根本就没有施展女性魅力的权利和空间。一个生为男人而活的女人,早在男人否定她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婉容如此,戴安娜又何尝不是?

满洲伪政府是没有冷宫的,但任何一个房间,任何一个地点,只要被溥仪赋予了冷宫的意义,那对婉容来说就是终极死亡。这倒不是说溥仪还具有王上的绝对权力,而是他对婉容的全部意义,也只在于一个男人的温暖。他,是没有温暖的,从一开始,他就是她的冷宫。

在溥仪的命令下,所有人不得靠近婉容,不得和婉容通话。一个临产的女人,一个崩溃了又崩溃的少妇,在迎接一个新生命的时候,还是尽了最后一份挣扎的义务。她能给这个新生命的,除了挣扎,除了向溥仪哀求,还能有什么呢?

她跪在他的面前,一遍一遍哀求着:请留下这个孩子,请留下这个孩子。她像一片已经被风干的树叶,在狂风中瑟瑟发抖,抖到连叶脉也碎成粉末。他是什么都没有的了,越是没有,那份皇帝的尊严反而更甚。他恨她到极点,几乎把从他出生之后的所经历的所有灾难,都要灌注到她的头上。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妖魔,他没有想到,真正的妖魔,存在他自己的心里。

孩子出生了,连哭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就被他扔进了火炉。有些生命,他对付不了,有些生命,他却可以任意践踏。他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世界若正常,那才不正常。

婉容并不知道孩子早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溥仪给她的答复是,他已经把孩子送到她哥哥那里抚养。然而就是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也是致命的。从一个至尊至宠的地位,逐渐沦落到任人唾弃的地步,她的灵与肉,都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尽管那地位只是一个虚假的符号,尽管那地步早就已经在她的内心里生成。

接下来的日子,还能有什么呢?鸦片烟,鸦片烟,鸦片烟……烟雾缭绕里,她才能重新回到那个幸福的童年,才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才能幸福地抚育自己的女儿。烟,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雾,给了她一个可以自我安排的命运。

夜晚,不需要入睡,清晨,不需要梳洗。没有清晨没有夜晚的世界,没有床上没有地下的世界,真正的随心所欲。她看到了那个世界的不同,也感受到了不同诱惑的恐惧,然而,比起这个现实的世界,她更喜欢那种随心所欲,更喜欢那种无牵无挂,无障无碍,无悲无喜的状态。她去了,她疯了。

溥仪的末日婉容的终年

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日本人的傀儡皇帝,溥仪,失去了最后一个依靠,再一次宣布退位,再一次带着大大小小皇族的人出逃。逃到通化,又逃到大栗子沟(临江县)。僵尸一样的婉容,腿已经动不了了,眼睛,也已经看不见了。几个女仆搀扶着她,跟随在逃难部队的后面,也到了大栗子沟。

在这里,她就是他的终点了。在日本人的安排下,溥仪带着几个亲近的人,坐上了去日本的飞机。而婉容,则被留在了这里。同时留下的,还有溥仪在满洲娶的另一个皇妃李玉琴。他还在虚心假意地说着,到了日本再来接她们。这是一句很难兑现的诺言。婉容有一刹那的清醒,然而这清醒却用来和他诀别。她是不愿的,可这又是她的宿命。

溥仪走后,婉容的日子,既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有人安排她和李玉琴住到了临江县城里。李玉琴,这个被封了快两年的皇妃,第一次见到了皇后婉容。只有十几岁的李玉琴乍看到皇后的样子,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那哪还是报纸杂志登过的那个雍容华贵的皇后,那只能是一个衣冠不整、神志不清的疯子。婉容目光呆滞地看着李玉琴,李玉琴差点掉下泪来。她很想抱住她,抚慰她,可是她知道这样做肯定会更糟糕。

不久,临江解放,婉容和李玉琴被俘。几经辗转,她们被带到了通化。在这里,李玉琴获得了自由,和婉容话别。婉容又跟随其他的伪满遗族到了长春,到了敦化,到了延吉。那时候正是国内战争时期,到处都是战乱,到处都是危险。

到了延吉,婉容已经完全动不了了,她奄奄一息,偶尔睁开眼睛看一下周围的一切,也是麻木的眼神。伪满遗族们又被转往佳木斯然后被释放。可是婉容却已经走不到那里了,在延吉的监狱,她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几天。

若干年后,被遣返回国的溥仪才得到婉容死亡的信息,他无动于衷。直到接受政府的改造后,他的思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以及自己给婉容带去的伤害。他说,如果婉容能够像文绣一样离婚,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不管他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已经毫无意义。她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在那里,她才获得了真正的安宁,永远的安宁。

曾经那样难熬的岁月,一回身,原来也不过如此。上天对她是不公平的,让她最后以疯子的状态辞世,然而上天对她又何等公平,让她以不知痛苦的疯子状态辞世。

身后事,无事

作为皇族的核心人物之一,她也曾经尽享奢侈,她也曾无视下人,甚至也曾有过政治野心,思虑过复辟之后的肆意和复仇。对她来说,曾经那么容易地就靠近了天下顶级的权利,也从明白到糊涂又到明白又糊涂地看待着这份至尊之权。在监狱最后的日子里,在她已经进入虚幻世界的时候,她大声叫喊着:仆人,给我拿三明治来;仆人,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你很难说她在皇权社会的后宫,不会演绎一场甄嬛传,你很难说她坐在高高至上的位置时,能体会黎民的痛苦。因为社会的进步,本来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又被她演绎成了一场若即若离地假戏,最后只剩下自缚和挣扎。

在最后的日子,她作为一个皇权核心人物,要接受人们的审判,尽管这份皇权,给她带来的,除了几天的虚假荣耀外,只剩下伤害。但是她已经毫无选择。因为她舍不得那份皇后的荣耀的,即使是虚假的荣耀。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身边没有亲人,没有皇族,即使在虚幻的世界,她也看不到属于自己的一切。然而,她终于解脱了,解脱于自己曾经难以舍弃的欲望了。

婉容死后,没有殡葬的衣物,没有奢华的棺材,甚至没有葬身的地方。然而身后事,已经与她无关了。即使她真的有知,恐怕也不会再撇上一眼了。长满了虫子的鲜花,零落成泥,未必不是好事。至少,那里,有一片清净。

§§风尘入风尘——状元夫人护国娘娘赛金花

妓女的出身,“状元夫人”的名号,构筑了她传奇式的人生结构。她以妓女的身份,可以一跃而成为状元夫人,进而做了回“公使夫人”,而状元病逝之后,她又可以潇洒而决绝地转身,做回妓女,不受任何牵绊。在别人看,这是堕落,在她来说,却是一种螺旋式回升。

不错,在北京城的石头胡同,她重新又找到了被前呼后拥的辉煌,甚至发现了自己也有被百官朝拜的潜力,以及重新做回“公使夫人”的可能。在八国联军进军北京,老佛爷退避三舍时,她却和德国的元帅瓦德西成为知己,并阻止了克林德夫人对清政府和国民的疯狂报复。

她还是一名妓女,却已经可以和慈禧相提并论。她可以自由出入仪鸾殿,散漫地躺到慈禧睡过的龙床,但更重要的是,她以微末之躯,成就了一场擎天之事。老百姓一边编排她的风流艳史,表示不齿,一边却又对她的护国行为感恩戴德,大唱颂歌。

矛盾,是观者的矛盾,而她,还是那个她,周旋于八国联军之间,炫舞着自己的裙带,施展浑水摸鱼的才华,她又成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社会在动荡中变革,她也在跳跃中完成自己的再次升级,嫁人。然而好景不长,夫君病逝,她再次成为妓女。再入风尘,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得意,但也还坦然,毕竟年华还在。只是,昨日黄花门前,早就没有了往日的车马喧,偶有贵客降临,也不过是煮酒清谈。

辛亥革命后,她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挚爱。这应该是尘埃落定了吧,她自己也祈祷着不要再进入往日的循环。然而,命运从来就不会放弃捉弄人的机会,不放弃报复人曾经的自以为是。三度春秋后,他撒手人寰,她再一次失去了依靠,不得不重操旧业,再惹风尘。

她老了,灰土地,她也舞不起风尘,小水坑,她也掀不起一点点风浪。她不用谢客,却要闭门了。她没有传奇可以再演绎,她闭上眼睛,等着这无边的寂寥,还有这穷困潦倒,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自己。门外,江湖上,关于她的传奇,却还在不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