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乱世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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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少帅风流小姐痴

离家北上非私奔

多年以后,他想起她的来投,还是感到那是戏剧一场,而多年以后,她想起当年的北上探友,还是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忧伤。

言谈甚欢,相知甚远,他对她,是充满了无限的眷恋,而她对他,也是一腔深情,两地相望。他毕竟是封疆少帅,家室已定,身务繁忙,而她不过是富商家的少小姐,豆蔻初开,就要由家人为她找到鸳盟夙缔,来一场白首盟约。他有他的欢场自由,而她却有清规戒律必须要遵守。她不敢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而他对此也是心照不宣。可越是如此,那份萌动,反而就越是充满激情。

她已经有了未婚夫,那也是一个清雅俊如的美少年,望向她的眼神,清澈而又好看。即使对少帅百般眷恋,她也还是接受了父兄的安排,愿意把那个少年,当成父兄的雀屏妙选。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从沈阳来电,声音充满疲倦,话里话外,都是沉重的心酸。父亲在皇姑屯遇难,东北军人心惶惶,未及而立的他,一时间压力如山,没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办,尽管老师导师多得数不完。他悲痛,他愤怒,他惊慌,他也茫然,妻子一如既往的强悍,如夫人却趁机提出了各种条件,他就像一个被狂潮拍击的石岩,尽管坚强,却也开始颤抖不安。他急需要新鲜的空气,而她,此时,就成了他的一个新生空间。他毫不犹豫地打电话要求她来看他,连想都没有想到,这会对她造成怎样的艰难。

而她,一接到他的电话,就已经泪流满面。多日不见的煎熬,对他境遇的担忧,在他那充满忧伤的声音里,再一次发酵酝酿,完成了理智上的又一次突破。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看看他,哪怕只是给他几句话,于他,可以聊以宽慰,于她,总可以在婚前,做最后一次的感情释放,然后再去完成道德坚守。

她是和家人告了假的,就是父亲,对她去沈阳看望朋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议。在天津小站,一家人为其送行,一向唠叨的母亲,虽然知道她和少帅之间的感情,却也并没有对她絮絮不止。母女俩都知道,这该是他和她的最后一场告别。谁知道,这,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演绎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姻缘开始。

清雅小姐惹祸端

见到她,他兴奋异常,见到他,她也激动不已,不用说话,光是缠绵的眼神,就已经把那相思,表达了个荡气回肠。相见已毕,本该打道回府。可谁知就在这时,她的北上旅程,忽然被人公布于众。她的倩影,印在各大报纸的刊首,一次告别之旅,被演绎成了一场面目全非的淫奔。清雅小姐的名声,立刻就毁于一旦。

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赵庆华,气愤难当,但这气,也还只气不解内情的人们胡言乱语。就在这时,四小姐的异母哥哥,盛宣怀女儿的儿子,在老父的耳边,做了一个谗言佞语的别解:这事可不是空穴来风,要不是小四别有用心,她也犯不上以待嫁之身,去看望一个风流场上的浪荡子。然后再有意无意地加上一句:一个没有教养的丫鬟之女,即使对她煞费苦心,她也难得走正路。

当初,正室是以怎样的笼络之心,把自己的贴身丫鬟主动献给夫君,如今,就有怎样的仇恨之意,来掠夺这她赋予的全部生活。赋予者,喜欢随心所欲地赠予,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掠夺。被赠予者,是连争辩的权利也是没有的,否则就是忘恩负义。这是中国旧社会的逻辑,显然,四小姐的话题,在她母亲那里就已经有了定论。

老父虽然是聪明之人,可此时在流言蜚语下,却也失去了理智,或者说,变得更加理智,更加道统。他立刻登报声明:“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感,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19条及第22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

已经准备启程的她,忽然就被告知断了后路。有家,不能回,有爱,又不能守。她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老父勤心经营的贵族小姐的身价,也在老父的宣言中,立刻就暴跌成了一个丫鬟不要脸的淫奔女。小姐的地位,原来都是别人的赠予,家庭,也成了倒戈的战争。

他此时却断然决定,既然他是事主,那他就不能坐视不顾。反正她是他的红颜,有她相伴,他倒也心欢。

他是不惧风流债,他的妻子于凤至却不愿再多一个竞争者。他的来言怎么说,她都有现成的去语:一个淫奔而来的丫鬟的女儿,能有多少真爱,又能和他相守多久。这对他毫无意义,他的脑子里没有永远的概念,反正粉红知己总是去了旧颜换新颜。不过,大男人的责任心,守住当下的激情,却对他至关重要。既然语言论战不管用,他干脆掏出枪来,枪杆子最能说响这爱的宣言。

于凤至毫无惧色,别说一颗子弹,就是炮火连天,她也愿意奉陪到底,反正彩旗飘飘的生活,对红旗,本身就是绵延不绝的硝烟。这回换他六神无主了,只好换上笑容,说起甜言蜜语:大姐,我知道你什么都替我着想,难道你就不想想事情因我而起,我若将她扫地出门,以后谁还服我这个少帅啊?

好说,她不松口,歹说,她也毫不退让。她是铁嘴钢牙,他偏偏又要坚持到底。他口沫横飞,从大江南北、黄河上下,一直讲到东北高粱地,热河土匪窝,宣言誓言然后又食言,好话坏话然后又废话……说到最后,她面不改色,他却已经气喘吁吁。实在耐不住,他一拍桌子,爱怎地怎地,我就要把她娶回家来,你看着办吧。

没有余地,反而有了回旋。于凤至的面容终于和缓,内心里也是一声长叹。要守住眼前这个男人,刀对刀枪对枪的直面,绝不是什么好计良谋。真正的突破口,应该在女人这一边,于是,她开出了条件:第一,不许她进大帅府,第二,不给她任何身份。

心甘情愿做陪衬

没有经历过她这样的境遇,就很难想象她当时的心绪。本来春光明媚,柳树发芽,桃花盛开,瞬间却成了冰寒料峭,北风呼啸,霜打嫩柳,风散桃花。

谷端玉,尚且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还有一个如夫人的称谓,而她,则只是一个淫奔的少女,一个在职女秘书。这样的对比,未必不会让她的心产生震荡,然而异母哥哥的叫嚣“一个丫鬟的女儿”忽然就让她清醒,原来,她必须要进入地狱。生命之初的尊贵,都是为了彰显此刻入地狱之时的狼狈。

她是毫无选择,即使退步求情,得到老父的首肯,她日后的生活,肯定也是万丈深渊。与其如此,不如把命运交给自己的一腔钟情,至少这少女的心意,爱的初衷,能给予她一份坚不可摧的力量,帮她抵挡当下这难言的困境,索性,就让这一见钟情,来评断自己今后的旦夕祸福吧。

她是把自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到了最低谷,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惶惑,生活不管怎么发展,点点滴滴,都该是向上。

她在沈阳住了下来,就住在少帅办公对面的小楼。那个阴冷无光的东北角,最好。阴冷的地方,不才是苔藓的阳光吗?她是自卑着的,然而她心里的那份爱,最终还是使她的这份自卑,变得理直气壮。即使在阴冷无光的地方,她还是可以一抬眼就看到少帅办公的窗子,即使工作再忙,少帅,也还是会抽出时间,过来相访。这,才是她生命里的阳光。这,已经给了她全部希望。

不进帅府,又能怎样?没有名分,又能如何?反正她是指着她的爱活着的,那个人,近在眼前,那份爱,浓烈暖暖,这就足够她活下去了。至于活到哪里,暂时,不用去想。

对于未来,她未必没有忧虑,然而对于名分地位财富,她却没有图谋。任何一点不干净的思想,都会毁掉她当下活着的信念。这份爱,只有至真至纯,她才会去想,那个让人心动的词汇,永远。

他给她找了一所学校,她便开始了匿名求学的征途。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女,然而她却一夜之间成熟。不再依赖家庭的煊赫,也不再任性地让青春的悸动挥霍着时光,只是读书、读书,再读书。她必须要做好他的女秘书,这唯一的一个活下去的通道,让她把赌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不能有奢望,不能有奢望!苔藓的人生,就是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积蓄爆发的力量。

爱的确是她的支柱,而爱到最后,她自己也成了爱的支柱。若没有这样的互动,就是命运给她力量,她也不会让一个爱情故事,最后圆满谢幕。

生活有时候看似偶然,然而在偶然里,却存在着必然的玄机。历史上纯情痴情浓情的并不只她一个,为什么只有她最后修成正果,这,里面藏着太多太多的未知,也有太多太多的玄机,那绝不是一个小三转正的心计就能解决得了的。

一开始,别说转正,就是活下去,她都是不敢奢望的。然而,她到底是选对了活下去该依靠的力量,那就是自己。在他面前,她是连根拔起,在她自己面前,她却必须要重新入种,重新发芽,重新开花,开给自己看,然后才能开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