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乱世奇女子
14887900000005

第5章 生离不苦死别悲

那幸福,就像花儿一样

新婚夫妇甜如蜜,正是如胶恰似漆。王玉玲和张灵甫在一起,虽然不是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但那份温暖和甜蜜,却是一定的。

可以笃定地说,王玉玲的人生,一定定格在结婚后、张灵甫未战死之前。张爱玲曾经说,一刹那的谅解,就足够他们两个自私的男女在一起安稳地活个十年八年。而张灵甫给王玉玲的这一段甜蜜,尽管短暂到一忽儿,却足够让她找到独活到人生终结的力量。

说起来,王玉玲和张灵甫的婚姻生活实在太短暂,十七岁结婚,十九岁守寡,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不足三年。可这是怎样的三年啊,是她人生最恣意的三年,也是最纯粹的三年。

在这三年里,他在她身边,她守着他,望着他,笑,为他而笑,哭,也是对着他哭;他不在身边,她就想着他,恋着他,梦里,连载的故事主角是他,醒着,眼观的故事主线,还是他,是他的照片,他种的花,他养的鱼,他写的字。

就连关于那个杀妻案的故事,在她的嘴里,都变成了这样的承诺:如果,我,背叛了你,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家人找你复仇!这是一个十八岁姑娘的爱情告白,这是一个十八岁媳妇的婚姻坚守。

你可以说,这是小孩子的不谙世事,可看到王玉玲独守终身的故事,再读这样的告白,你还认为那是没心没肺的信誓旦旦吗?

有多少铁血男儿,读到这样的告白,会蓦然倾心,有多少剩女红颜,读到这句话,会黯然落泪啊。想想,不是只有付出爱的,才是真正的拥有者吗?王玉玲没法永远偎在张灵甫身边,可她却终身都是他的拥有者!唯一的拥有者!

她如此,他也同样。他,不会甜言蜜语,说什么“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话,但是一旦她离开他回娘家,他就会手足无措,吃,难以下咽,睡,难以入眠,一个电话打过来,不说“你回来吧”,而是说“那花快死了”,又一个电话打过来,不说“我想你了”,而说“那鱼也没精神了”……

电话多了,王玉玲就坐不住了,只好打道回府。回去,坐的是军用飞机,飞行员看着她,吃吃地笑,打趣说:“张太太,你快回去吧,我们在南京城起飞,在你家屋顶盘旋的时候,看见张将军在家里想你想得都哭了!”

在屋顶盘旋,这是他的老规矩了。他不能经常回家,一旦回家,又舍不得走,可又不得不走,临走时,飞机就会在屋顶盘旋一会儿,把那思念拉得更长一些。

大腹便便追赴战场

军人苦,最是离别。他们相聚的日子,太短太短,他们分别的日子,太多太多,难怪这位铁血将军,也免不了柔情肠断。

他不善应酬,也不喜巴结,只要不是去战场,他有空就会回家。有时候匆匆而回,又速速而去。见不到她的面,他就会给她写上一张字条:于某年某月某日某分,张某某回到家中。孩子气一般,却满纸柔情。回到家中的她,即使见不到他,见到他的字条,也是满心温暖。

日子久了,他不回来,她就会去看他。他在部队,追到部队,他在战场,追到战场。山路崎岖又怎样,尘土飞扬也算不得什么,换过战车,做过驴车,甚至徒步翻山,都不过是路,路,还不是走着走着,就到了!

就连后来身怀六甲,她还是不改初衷,走千山,过万水。有人劝她:“你不累吗?干嘛不在家里应酬,为他赚一份闲职呢?”

谁不想长相厮守,谁愿意整天泡在炮火硝烟中?可是她不会应酬,他自己都不擅长的事,自然不去强求夫人。于是,他们只能这样,将思念,化成一次次长途跋涉,相见。

在前线,见到大腹便便的她,他也吓了一跳。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有一种负疚感,如果他不是军人,如果他不是她的丈夫,那么,她就不会受这份颠簸之苦了!然而,她笑着望着他,十分满足的样子,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他也只好将那份心酸,悄悄咽下去,转身,抹掉眼角的一点湿气。

到了晚年,回忆起这段往事,她还是微笑着说:“我那时候小,根本就不懂,一点都感觉不到累。”

是啊,这一段往事,可以归结为“年轻真好”,可下面这段过往,就只能说“年轻真糟”了。

战死沙场不辞娇妻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是离苦天。

他又开赴战场了,不久,她也开始忙碌起来了。他和她的孩子,在这段时间,来到了世上。这个小精灵“哇”的一声啼哭,热热闹闹地,填补了他的空白,让她那颗等待焦灼的心,烧得不那么痛了。

然而看着小家伙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抱着小家伙的时候,她还是会没来由地想起他。她对着小精灵,自言自语地说着:“长得像不像啊?怎么看不出来呢?刚出生的小家伙都这么丑吗?”然后又在那张嫩嫩的脸蛋上,印上甜甜的一吻。

她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爽朗地大笑,然后,又是温柔地低声说,你是善良的女子,一定会多子多福的。这是他的祝福,也是他的心声。如果可能,如果可能,他能左右人的命运,他一定会这样安排的。可是他能安排得了什么呢?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

战事升级了,有好一段时间,她收不到他的信息。这有点奇怪,不管多忙,不论多远,要么拍电报,要么打电话,他也会时时向她报个平安,处处要听她的软语温言。那条思念的线,这头,牵着他,那头,拽着她,斩不断,理,也不乱。

他,没有信,来说“信”的,倒多了起来。他曾经的部下来了,说这场仗打得太艰辛,信息中断是自然;他现在的同僚夫人来了,说战时不通音信是常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事情,但那只是头脑中的一转念,马上就又被她打个烟消云散。她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就离开她。何况有这么多同僚,他们,也了无音信。一千个念头起,一千个思维灭,思来想去,唯有等待。

夜深人静时,这份思念来得就更猛烈。低头,看娇儿,甜甜地睡着,回身,看向窗外,找不见月亮,唯有一丝淡淡的风。等你回来的时候,小家伙肯定要长高一大截了,你一定会美透了吧。要是你现在就回来该多好啊!或者,我们要是能去前线……

看一会娇儿,又想一会夫君,日子,就这样,慢慢而又匆匆地过着。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个季度也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他到底在哪里呢?

此时的他,其实,已经魂归天外了!还没有来得及见娇儿一面,还没有来得及嘱咐娇妻几声,他就匆匆地走了。

他的临终一战,就是著名的孟良崮战役。他的对手,就是华北野战军陈毅和粟裕。在这里,他,同样是骁勇善战,在这里,他也同样是机智多谋,然而,这个常胜将军,却败了,永远地败了。

有人说,张灵甫此败,败在对手太强悍,有人说,张灵甫此败,败在同僚太无能。陈毅、粟裕的作战能力自不必说,而张灵甫的同僚,也的确为张灵甫的失败,填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后来,论及战事,陈毅、粟裕将军都认为,张灵甫在那种情势下,绝对不会毫无准备地冒险,独上孟良崮,他是将自己作为诱引物,希望和大部队来个里应外合,一如在张古山一战。只是,此次,他没有等来自己的伙伴。

绝笔书痛煞红颜

她舍不得他,他又如何舍得了她呢!

临死前,张灵甫给妻子留下了最后一封书信,没有殷切地表达自己,只是嘱咐她,善待老父,养育幼子。直到最后也只是说:“玉玲吾妻,今永诀矣!灵甫绝笔”,可是这每一个字,都是痛,是他写字时的痛,是她读字时的痛。

当张灵甫的参谋跪在王玉玲面前时,她终于知道了,他是再也回不来的了。然而她哪里相信,以前,以前的以前,上战场,他,不是也都嘱咐,当他是战死不归一样吗?他,一定是去参加更大的战役了吧?他是因为分身乏术才没有回来,而不是,不是,不是……绝不是……

她是完全地懵了。哭,长哭,痛哭,没有用的,她还是不相信,这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难眠的夜,是她坚守的等待,偶尔风吹门动,她马上起来查看,那一定是他,他回来开门的声音。他是一定会回来的,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白日漫长,她等不及他回来,就去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理发店,在那里,坐上好久。镜中的她,一副苍白的面孔,两个黑黑的眼圈,然而,她看不见,她看见的,是那个死死盯住她看的他。即使再狂野些,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能够回来!

有人来了,然而来的,不是他,又有人来了,来的,还不是他。他,去哪里呢?

她沿着他们谈恋爱时走过的足迹寻去,在这里,他讲过一句让人开心的话,这里的小草都在笑呢,在那里,她被一小块石子绊倒,他稳稳地扶住了她。小草枯了又荣,石子暗了又亮,可是,他,为什么,就一去不回了呢?

没有奇迹吗?某一天,某一个时辰,某一刻,他不会意外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吗?哪怕给她留下一个字条,一如以往。或许,她一回眸,就可以看见他的身影,那让她心动的身影,不是曾经平铺在水面上吗?

她越是如此,她的家人就越是心焦。母亲劝她:“人没了,日子还得过下去,还有孩子啊!”是啊,还有孩子,这,是他的延续啊,这,是他的希望啊!这,是他给她的一个终身任务啊!

你走了,走得如此匆忙,可你也留下来了,留得如此安定。没有天长地久,却有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