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才女:寻找那些远去的才女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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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残年全是糊涂心

对面相见不相识

战乱时期,不但有人祸,天灾也不断。到1947年,广东、广西、四川、苏北等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水灾,那一年,正好是杜月笙的60大寿。

杜月笙向来很注重公众形象,他组织了祝寿赈灾义演,当时的红角,几乎全部聚集到他的堂会,其中,就有梅兰芳,还有孟小冬。

那个时候的孟小冬,已经成了杜月笙的女人。尽管有好久没有唱戏,但是她还是来了,这是她拜余叔岩为师的第一次亮相,也是最后一次在舞台上亮相。

她知道梅兰芳在邀请之列,她有点担心,不知道在这人群熙攘的后台,见了面之后,两人该说些什么。

但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担心。她想到了这个尴尬,杜月笙也同样想到了。为了避免他们两人见面,他安排梅兰芳前8天唱大轴,而后面的2天,由她来唱大轴。

演出结束后,观众请孟小冬便装谢幕,因为很多人都好奇,那个戏台上威武霸气的英雄,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女儿真身。

这对孟小冬来说有点难。唱戏的人都有些怪癖,或者说信仰。有的人不喜欢在舞台以外的地方穿戏服。而孟小冬则不喜欢在舞台上以便装现身(堂会的便装出演除外)。

但这一次,孟小冬却破例答应了观众的要求。而让她卸掉戏装的那个人,就是杜月笙。

那些被孟小冬的戏迷得如醉如痴的人,此时更是疯狂不已。但他们也只能有这样一次肆无忌惮的疯狂机会了。因为这成了孟小冬的“广陵绝唱”。这一次演唱会后,她把很多行头,都送给了别人,只保留了几件自己特别喜欢的,留作纪念。她是不打算再登台了。

床畔侍疾,缠绵青帮老大

上海解放前夕,杜月笙感觉在大陆的日子越发艰难,于是举家迁居香港。这一次,杜月笙把孟小冬带在了身边。

这一回,她没有拒绝,她已经没有梦想了,戏台,曾经写满她的雄心壮志,可是她的身体,在经历了梅孟之殇后,已经衰弱不堪。唱几天,她就要休息一场。事业,也已经露出前途末路的样子。她需要为自己找一个靠山。

别说杜月笙已经是风烛残年,她自己不惑已过,岂不是另一种风烛?另一种残年?年纪越大,对孤单的感觉就越浓,她需要家的感觉,需要子女在膝前承欢。

她自己是没有孩子的,但是和姚玉兰的儿女朝夕相处,她真的爱上了那些孩子们机灵调皮的每一个瞬间。

到香港之后,杜公馆资财散尽、日渐落魄,而杜月笙不但年岁已高,而且身患重病,药不离口。这个她一直认为可以担当的靠山,如今要反过来依靠她了。

家事应酬,她是不能管的,她依然是一个外人,是一个依靠杜月笙的外人,也是依靠姚玉兰的外人。是是非非,她一概不听不理,倒是那些茶炉、药罐,一直都亲自理侍。

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早没了当年呼风唤雨的气势,却多了一种凄凉落魄的心酸。她一直侍奉在侧,让他病痛减轻不少。特别是,当她应他的要求,为他来上一小段京剧名段,更是让他神魂颠倒,如返青春。

他没有想到,她还是温柔如昔,百依百顺。他甚至说,我只有到了晚年,才晓得恋爱的滋味。这个一生强势的人,在依靠了这个柔弱女子的时候,才懂了什么是恋爱。

然而,她哪里有恋爱之心呢,他,只是她唯一可以借用的躯壳,让她去幻想一下那青春之恋。或者,她对那青春之恋,已经是不屑的了。

有人一直说为什么孟小冬跟梅兰芳争名分,却对杜月笙投怀送抱。一则,孟小冬实在无法和杜月笙抗衡,二则,梅兰芳是她的真爱,那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她一定要争,那是争给自己的心看啊。此时的她,之所以不争,是因为没有了真感情,一切也就无所谓了,因为没有争的动力。

杜月笙感觉在香港的日子也不安稳,于是又想迁往法国。临行前,孟小冬淡淡地问:“我跟着去,算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呀。”

尽管已经看破,但最后她还是争了,倒不是为了感情,而是为了日后的生活。她和姚玉兰共处一室后,才发现彼此的矛盾越来越多,尽管情同姐妹,可是一旦他撒手人寰,她会不会又将自己扫地出门?她已经经历了一次那样的日子,实在不想在老年再一次无依无靠。

杜月笙一愣,家里其他人也是一愣,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一声不吭的女人,看似心如死灰的人,原来还有一种活着的挣扎。

尽管还是有人提出异议,因为杜月笙已经病入膏肓,走路困难,长久的站立也很费劲。但是杜月笙却坚持要和孟小冬成婚,而且要尽快。

1950年,跟随了杜月笙十几个春秋的孟小冬,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分,而这个名分,不过是杜月笙的五姨太。

晚年事事皆下品

结婚当日,杜月笙让孩子们一律跪拜磕头如仪,并且要求孩子们喊她“妈咪”。那一天,孟小冬脸上现出难得的喜色。

可是时光荏苒,这一点喜气很快就散入岁月中。杜月笙病逝。孟小冬得了两万美元的遗产,离开了杜公馆。

大陆解放,戏剧界的人们都想请孟小冬回来,但是她对政治对人事都产生了恐惧之心,没有答应。

但梅兰芳在担任中国京剧访日代表团团长时,曾经和孟小冬见过一面。那时候,梅在香港转机,收到了孟小冬的来信。

时任中国京剧院党委书记的马少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同意梅兰芳去探望孟小冬,还特意陪同梅兰芳一起去孟小冬的住处。

作为一名戏剧爱好者,他也希望这对曾经的鸳鸯,即使不能重续前缘,至少可以有个别后叙旧的机会。

梅孟分手这件事,不知道伤害了多少戏剧爱好者的心,他们一直呼唤他们再一次登台合作,也一直幻想这一对再现琴瑟和鸣。

姚玉兰去了台湾后,在那里建了新家。之后,孟小冬也移居台北。她虽然自己独住,却对姚玉兰的儿女甚为笃爱,特别是女儿杜美霞,她爱她若掌上明珠。她甚至说:“她来我这一坐,我就定心,她一天不来,我这日子就不知怎么过。”

无论是在台湾,还是在香港,围在孟小冬身边的人,还是很多,他们要么希望听她唱戏,要么希望得到她的真传。可是京剧是她的珍爱,她轻易不唱,而且也很少收徒。

有人说她孤傲清高,可是没有对京剧付出那么多的努力,没有在舞台上有那么多的辉煌,对京剧的理解,对京剧的珍爱,可能就没有她那么多。谁能理解得了她呢?谁能理解得了她的京剧呢?

1977年5月26日,这是她最后的日子。临走前,她穿上了大红的绸布服装,像一个羞涩的新娘。

她下葬的时候,正是台湾的梅雨季节,那天,雨停了。可是,满天的乌云,在云彩后面,少有的几缕阳光若隐若现,但只是一瞬,然后就了无踪迹。

盛名也好,不幸也罢,抑或纷争,都随着那一缕乍现的阳光走了。她的身后,留下的,是戏迷们的哀伤。

§§第八章 画屏深翠影俱沉——盛爱颐

如今的留园,还记得燕语莺声的七小姐踏径寻花否?如今的百乐门,还记得叱咤风云的贵妇人呼工喝匠否?

她,已经成为历史,可是,她的历史,却总是被人翻出更新。一遍遍,镀上迷蒙的民国颜色,一层层,裹上时代变更的声音。

她是大宅门的娇小姐,“大观园”里吟诗作对,“小红楼”上懒怠梳妆。她也是汽车间里的谢罪妇,伴着化粪池里的“金汤”,独坐在菜市场前看“斜阳”。

她含着金钥匙出生,于那少年时光,在富贵里徜徉,身边佣仆成群,耳边谄谀不断。然而她也带着金枷锁,于那豆蔻年华,失却一场怦然心动的爱恋,于那白发苍苍之年,迎头赶上阶级斗争的拷问。

她能诗善画,咏絮才华堪怜,书法丰腴劲秀。奈何高墙深院锁蛟龙,满腹经纶无用处。风云变幻,时代变迁,女性面临千年之变革,她走出旧宅深闺,聚会闺秀名媛,又求学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学英文习西术。

且不说当时的红影翩跹,明眸善睐,伶牙俐齿,借助于旧势力的背影,任何一个大家,都可以打造出闺秀。

只说名动上海滩的女权案,她抛开男尊女卑,挑起了与男权对峙的第一杆大旗,轰动全国,震惊女界。有批判的乱箭,有赞扬的追捧。于混乱中,她胜诉而归。

旧族已经溃败,而她则在乱世烽烟,以新贵族的形象,续写盛世。在十里洋场,她斥巨资,开了中国第一乐府——百乐门。从此,上海滩的摩登男女们,才有了寻访西欧舞风的圣地,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也有了编织风花雪月的根据地。

韶华渐逝,富贵消散,在那风烛残年,她却被剥夺一切,把世态炎凉尝遍,落日余晖,居然是斜阳惨淡。

留园,长留天地间,曾生活在那里的小姐成了它的过客。百乐门,时用时新的乐府,它的创始人也成了它的尘烟。只是我们的贵小姐,你是否可以借着今日的文字,再重塑那昔日的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