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你体内的囤积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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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极端的案例中学习

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杂乱无章的,所以了解什么是强迫性囤积症及其表现是有好处的。令人惊讶的是,直到1996年,心理学家兰迪· O 。福斯特和塔玛拉·哈特尔(Tamara Hartl)才提出了强迫性囤积症的理论框架。他们在模型中提出,强迫性囤积症患者的体验包括信息加工的缺损、对于物品价值的错误观念、情感依恋,以及有序组织的困难。

具体来说,信息加工的缺损使得他们无法正确地决定哪些东西要带回家,哪些要扔掉。结果就是,过度收集的物件占据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对于物品价值的错误观念让他们没法舍弃不再需要的东西(“我可以修好它”“有些人可能想要”“如果丢掉,我会后悔的”),最终导致他们留下的物品超过了房屋所能承受的上限。组织、分类和注意力方面的问题也与囤积行为有关。很快,房屋不再能正常工作,个人安全受到影响,人际关系也受到威胁。

尽管拥有许多物品并没有错,但那些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没法平衡进出房子的物品数量。有一个相关的现象,弗雷德·彭泽尔(Fred Penzel)博士称之为“伪囤积”(pseudo‐hoarding)。有这种问题的人也难以丢弃东西,不过不是因为他们想囤着它们,而是因为他们害怕会把有用的东西和垃圾一起丢掉。他们的房屋同样堆满了物品,但他们不属于强迫性囤积症患者。

对于物品有情感依恋,这本身不是问题。你我都可能不愿丢掉童年时期的泰迪熊,因为它曾给我们安慰。而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对于这类物品的情感依恋会更强烈,并且依恋物品的范围和数量也更广更多,有时甚至会将人类的情感投射到物品上,比如幻想如果丢掉泰迪熊它会有多伤心。强迫性囤积症患者会经常想象自己被抛弃的感受是什么,并发现即使是对一件物品造成这样的伤害,也是无法忍受的。有些强迫性囤积症患者还很容易与物品建立情感联系,以致深深地依恋着如此多的物品。在一些情况下,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可能将物品视为自我认同的一部分,扔掉它就像扔掉了自己的一部分。虽然非囤积者可能也有几件珍视和特别对待的东西,但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却有可能对一堆堆、一箱箱、一袋袋的杂物产生依恋,而这些东西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些垃圾罢了。

我曾治疗过一个叫珍妮弗(Jennifer)的女人。她很漂亮,是一位能干的母亲,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她自己的母亲在我们见面一年前去世了,珍妮弗发现,她没法处理母亲留下的一屋子的东西(她母亲也是一个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她说,母亲的去世是“毁灭性的”,尽管她有一份工作,每天生活状况良好,但处理或丢掉母亲的遗物,这种念头却是她无法承受的。同时,她自己多年来也积累了大量的物品,屋里都是一堆堆的衣服和垃圾。珍妮弗养了14只狗,每间房里都有它们留下的粪便。

结果就是,她有两年时间没见过地板是什么样的了,而且她完全与世隔绝。她的孩子们来访时没地方坐,还经常踩到狗屎,这让他们特别生气。一段时间以后,孩子们就不再来了,只会在门口按门铃,然后在外面问好,一个孩子甚至完全不再和珍妮弗讲话。她找到我的时候,囤积已经给房子造成了非常多的损害(窗户和窗格都坏了),必须先清理干净才能找修理工来修理。漏水的天花板也需要修补,但屋里的东西让这项工作没法进行。

我们俩和清洁工人一起,一间间、一件件地整理东西,有如此多的纪念品让她舍不得丢掉。她的囤积问题让她自卑,而当感到尴尬或伤心时,她会强颜欢笑,摆出一副勇敢的样子。为了帮助她,我必须鼓励她,让她不要用笑容来掩饰母亲去世带给她的悲伤,而是直面这些感受,并承认是她的生活方式影响了她与孩子们的关系。清理母亲的遗物会引发情绪波动,但她必须克服这些情绪,不能一想到要处理它们就感到软弱无力。

挖掘了几天之后,我们找到了珍妮弗收藏的芭比娃娃。这些娃娃给她带来了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但已经毁于水渍、尘土和污垢。她意识到了其中的讽刺意味———她留下这些娃娃,是因为它们对她很重要;但为了保存更多她在意的东西,她却毁掉了它们。她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些娃娃,没有保护好它们,没有将它们好好地存放在柜子里。她的女儿当时也在场帮忙,但珍妮弗看上去更加关心娃娃的感受,而不是自己女儿。我经常看到这种情况: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对于物品的依恋超过了对于周围人的依恋。结果就是,她因为害怕失去某些珍贵的东西,而失去了更多珍贵的东西,包括人际关系。

强迫性囤积症的特点之一是缺乏有组织的思维方式,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无法决定哪些东西该保留,哪些东西该丢掉,或是一开始要不要获取某样东西。许多时候,强迫性囤积症患者难以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任务上,甚至会发展成注意力不足过动症(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ADHD)。

其他强迫性囤积症患者可能会遇到分类方面的问题,即无法将自己的物品整理成不同类别。所以他们每作一个决定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并且这个决定总是让他们感到难以承受。以琼为例,她有一堆“待处理”的东西,这堆东西实际上包括了未拆开的信件、等待支付的账单、一双需要送回店里的鞋、一筐待洗的衣物。她的“待处理”包含了所有这些东西,在她的脑子里,它们都是差不多重要的,都是需要她尽快处理的东西。每天回家后,她会把钥匙放在“待处理”的东西上,按照她的思路,这是非常合理的(这些都是需要她处理的东西,所以钥匙放在其中很容易被找到),可实际上,钥匙很快就会被其他东西淹没。

还有些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有拖延的问题,不得不说这有些讽刺意味。许多强迫性囤积症患者都是完美主义者,他们没法决定摆放各种东西的理想场所,于是就什么也不做,结果就是,他们的屋子和“完美”一点儿也不沾边。将一样东西放到“错误”的地方,或是努力决定什么是“正确”的地方,这些都会给他们带来焦虑,让他们干脆不去处理。强迫性囤积症患者会将一样东西暂时放在任何地方,直到他们认为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实际却是,他们从来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所以囤积就愈演愈烈,不只给强迫性囤积症患者,而且给所有住在房子里的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西拉(Sierra)是我的一名患者。她拥有如此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又是如此凌乱,以至于每次她拎着一包食品回到家———通常是容易变质的肉类或乳制品,只能哪里有地方就放在哪里。有时她甚至会“临时”地把它们放到门口。因为她的屋子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满了东西,根本没法居住,她的丈夫一年前和她离婚了。西拉会想:“东西先放在这儿,一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挪走。”但是,这一般不会成为现实。食物被遗忘的时间或长或短,最后都会腐烂。西拉和我讨论过很多次,某件具体的东西是否值得保留。我告诉她,虽然有些食物可能还能吃,但不值得冒这个风险。西拉却觉得,丢掉是一种浪费。

另一方面,强迫性囤积症患者经常会有抑郁的症状。这很容易理解,只要你想想他们的生活环境,以及他们感受到的无力感:拥有一间见不得人的屋子,这会导致羞愧、社会疏离和孤独。即使一个强迫性囤积症患者注意不到房间的杂乱,他也会或多或少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和那些非囤积者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会避免与人接触。此外,当一个屋子的走廊和楼梯都被杂物堆满时,就不会留下多少走动的空间,锻炼身体的机会也就非常有限。这会带来惰性,还会导致健康问题的恶化,而这些也是他们抑郁的原因。

巴里(Barry)和他的妻子梅利莎(Melissa)都是强迫性囤积症患者,他的例子展示了强迫性囤积症对于抑郁和其他健康问题会有怎样的催化作用。巴里四十来岁时曾经遭遇过一场车祸,这造成了他背部的慢性疼痛。他的公寓塞满了各种东西,这使得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家里堆满了一箱箱属于他的物品,每次搬家他都带着这些东西。箱子里面可能装着各种玩意———玩具火车、不再合身的衣服、住在东岸时穿的夹克(现在在加州根本用不上),还有五年前一份工作中使用过的工具。他没法舍弃其中任何一件,并且还在买更多类似的东西。他觉得他和梅利莎“有可能”会搬回东部,所以他会在网上订购天冷时穿的衣服,以防万一。他还会在eBay上买各种工具,以便将来有可能做这方面的工作。新玩意儿都被放在箱子里,而这些箱子一直堆到了天花板。

巴里身有残疾,身体健康问题让他更加抑郁,他没有足够的意志和能量来整理这些箱子。因为他很少走动或与人接触,他的肌肉、身体和心智都在逐渐萎缩退化。他把所有的食物都放在微波炉里加热,沙发边上堆放着的空包装袋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而这沙发也是他的床。巴里说,他不会扔掉这些食物包装,因为有可能需要阅读上面的配料表。我问他是否真的读过,哪怕一次,他说没有。

梅利莎则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购物上,而且基本都是买衣服。有趣的是,梅利莎过去并没有囤积的历史,直到她遇到了巴里。我相信,她的囤积是对于身处糟糕环境的一种反应。她需要一些东西来让她从婚姻中分心,以补偿她在这段关系中无法得到的欢乐。获取新东西的喜悦让她感觉良好,这是她与她丈夫的共同之处。但是,巴里和梅利莎很有可能会失去他们的住所,因为它实在太不安全了。他们互相指责对方保留了太多东西,最终,他们的治疗内容包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囤积行为负责,并分别发展出健康、节制的消费习惯。

还有一小部分人会囤积动物而非物品。我们无从得知这样的人在强迫性囤积症患者中占的比例,可能只有一小部分。强迫性动物囤积症患者会非常依恋宠物,将它们作为伙伴和情感的出口;他们收养了如此多的动物,以致无法照顾好它们,并且生活环境也跟着遭殃。他们会拒绝承认这些动物的生存环境到底有多么糟糕和有害,以及它们显而易见的健康问题。强迫性动物囤积症的可能表现包括:养了太多的动物,没法照顾好它们;这些动物没有足够的食物、水或是照顾;这些动物的医疗状况被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