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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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价廉物美光饼汤

吉成

采用传统的工艺在圆弧面的火炉壁上烧烤灼熟的面饼名称,人们是不陌生的,不少人会脱口而出,这不就是脍炙人口的古典名著《水浒传》中,“武大郎卖烧饼”的“烧饼”、我们本地所称的“大饼”吗?在我人生的记忆中,“大饼”在古镇柴桥虽算不上是体面的“阳春白雪”食品,但确确实实是一款以往涵盖广泛人群的大众食品,每每在早晨会看到不少人双手合捧或单手捏之充作早餐:两只刚出炉的香香脆脆的大饼,裹夹上一根刚从油锅里捞起的正滋滋作响、散发着阵阵热油香味的油条,果腹的人们无不嚼食得津津有味。

大饼至今仍延续着它顽强的生命力,而与之“同宗、同祖”,采用大饼的原料、工艺、工具,依傍大饼存在的“光饼”,当年虽在柴桥周围方圆数十里是家喻户晓,而今却早已销声匿迹,非近“花甲”年龄者,已浑无印象,不知“光饼”为何物。光饼的名称脱胎于大饼,当年在大饼的正面(即非依贴炉壁的那面)上,粘有烧烤前撒下的白芝麻粒,而在光饼相对应的这面上却光滑,未见芝麻粒,故而得名。

光饼在当年是制卖大饼、油条的商家们在主业以外的副业,大小仅有大饼的一半,买一只大饼的钱可以买到两只光饼。店家们每天先是将揉好的面团制作大饼、油条售卖。近午时,糅合一定量的新鲜面粉和食盐于买剩余的粉团中制作光饼,在擀好的光饼粉坯中间用擀面杖戳出通孔,之后一如大饼般贴在炉子壁上烧烤灼熟。光饼出炉后摊晾至常温,用几根咸草(咸草似制草席的蔺草)通过中孔串聚起来,十几只成一串,一串串的在店铺正面挂起来候顾客采购。店家制卖光饼大有“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之态势——心里笃定,光饼悬挂会风干,即使暑热天也能存两三天不变质;如是寒冬天,更是多挂几天没问题,风干的光饼正好合用,因为光饼的食用迥异于即食的大饼,买者是带回家制“光饼汤”的。

光饼汤的制作非常简捷,根据汤量的多寡决定需要的光饼。视镬中水沸,下入整个的或是手撕分块的光饼,并酌加一撮虾皮(自家用新鲜的小虾晒制的干货,当年很便宜)及适量的食盐,扣上镬盖熬一会儿后揭盖,撒入一把切成碎段的四季葱花,即可舀起盛汤碗里,为了调味,他们是不舍得像现在那样大剂量地加入当年称之“味滋素”的味精,而是另用其他的调味品。夏天时,乡间会在凉悠悠的光饼汤中,加入些许炒过的熟菜油,而在冬天会舀一汤勺熬好的猪油,搅和在冒着氤氲热气的光饼汤里……

光饼汤上餐桌与其他的汤类不同,当年乡间以体力为生的“小户人家”,汤是摆放在中间共用的,而光饼汤则不一样,每位食者面前都有爽心悦目的一大碗。只见碗中被油花养得分外青翠的小葱,漂浮在汤面上簇拥着黄莹莹、吸水涨发后饱满的饼块,分外炫目,夺人眼球,时有时无的小葱辛辣的清香,以及粉饼香、虾干香、油味香,错综的香味幽幽地从这碗汤中散发出来撩拨人的食欲。夏秋暑热时节,汗出如雨的体力劳动者们临餐,往往是口焦舌燥感盖过了腹中的饥饿感,喝着这碗光饼汤,凉悠悠、有滋有味的汤水,水发后软而不糊、嚼食起来恰到好处的粉饼,不但让食者即时解了渴,而且增加了食欲。而在朔风凛冽的隆冬天里,当食者迫不及待地撮着口,驱赶刚岀镬的光饼汤碗中的热气,一口接一口啜食下这碗有滋有味、止渴消饥的食物后,不但胃中暖暖的,而且浑身上下陡添了许多精、神、气。怪不得当年的诸多卖力气的劳动者们戏称“光饼汤”为他们“价廉物美的美食”。

食用光饼汤并没有季节限制,但当年到柴桥街上的大饼店里买光饼的顾客,在每年的两个季节里特别多,且增加的这部分顾客的地域比较集中。其一是在7月底、8月初时候,大饼店里会有一拨一拨的头戴草帽、脚蹬草鞋的顾客,他们的后背上,别着刀刃插入束腰的腰带圈里的沙尖(割稻的镰刀)。这些人都是梅山的“割稻客”,出手大方,买光饼常是人手几串。他们是刚从育王岭外打短工,帮人割完早稻、路过柴桥赶回家去的,育王岭外的早稻成熟期早,回到家刚好能割自家的稻子,趁便在柴桥街上带些光饼回去作“割稻‘下饭’和点心”。在天寒地冻的冬天里来买光饼的顾客也特别多,多的是那些挑卖戗柴(柴捆里都是比手指粗的树枝条)来柴桥街上换钱的三山人,当卖掉柴换到钱后,他们会急匆匆地采买些需用的物品和食品,再赶回家去山上斫戗柴,光饼是他们必买的食品,当傍晚翻越狮子岭回到家,美美地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光饼汤是他们的一种享受。

(2011年2月21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