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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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生产队里的代售户

乐胜龙

我国的户籍分为农业户和非农业户两种。在计划经济时期,非农业户人口大多住在城镇,口粮由国家供应,因此,又有了城镇户口、国家供应户等称谓。以前,由于农村生活条件艰苦,农民收入相对较少,且不稳定,因此,城镇户口比农村户口“吃香”。近些年,随着新农村建设的不断推进,农民的生活得到改善,城乡差别逐步缩小,尤其像北仑这样的沿海发达地区,农村户口甚至变得“吃香”起来,有不少从农村出来的人还想方设法要把户口迁回到村里去呢。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量的农业人口中,有一小部分人并不从事农业劳动,如泥水匠、木匠、簟匠等手工业者或其他自由职业者,他们的户籍编入世居的村落——生产队,口粮则由所在生产队售给,于是,这些人就有了一个代售户的称谓。

那么,代售户当时的生存境遇如何呢?说简单点,他们跟在田里劳作的农民相比较,只是农村劳动力的分工不同而已,没什么本质的区别。种田人农忙季节确实非常辛苦,但农闲时日挺多,尤其是大冬天,成群结队的农民伯伯倚在草蓬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谈天说地,那确是一份难得的悠闲。手工业者或其他自由职业者就没有这个福分了,虽说他们每天的劳动力付出不像种田人那么大,但一年到头都得出勤出力,没什么忙闲之分。说到事关重大的口粮供给,他们甚至要比种田人低了一等。这低了一等,并非国家的政策有什么规定,而是生产队操作过程中存在的欠缺。生产队晒谷子,总是把晒得燥透的谷子买给国家或留作社员口粮,因为国家的粮站收购谷子要查验干燥度,没晒燥、不达标,会遭遇拒收;社员自己作口粮,当然是晒得越燥越好。可代售户的口粮有时就没人严格把关了,有时谷子尚未晒燥就喊你过秤了。代售户也晓得这谷子的干燥度没达标,可也不好说什么。

我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初做了六七年农民,对生产队这样的操作过程一清二楚。1972年,我到一所小学校里做代课教师,户口仍在生产队里,一家人也就成了代售户。分到谷子后,老婆天不亮就催我起床把谷子送到粮站去,因为这谷子没燥透不宜储藏,再说我出门在外吃食堂饭,需要使用一种专门供代售户使用的县内通用粮票,叫做周转粮票。谷子卖给粮站需要晒透,而粮站门口的晒场面积有限,所以务必赶早,才能抢得一块地盘。有一次,因我刚从梦中苏醒,跟老婆一道拎百斤多重的麻袋时一不小心闪了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只得上医院打针吃药。

生产队里的代售户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数量时增时减。学大寨、治理农田抓得紧了,对劳动力的管理也就严了,除了那些世代从事手工业的人家外,自找门路灵活就业的人都会被召回田间务农,代售户也就少了;“人海战役”少了,外出的人多了,代售户数量也会慢慢递增。进入上世纪70年代中期后,随着农业生产操作方式的改进,农村“剩余劳力”的问题突显出来,大队里想方设法办起了小工厂,“遏止劳动力外流”也就不怎么提了,队里的代售户自是有增无减。实行土地联产承包制后,代售户们的口粮没处买,得自己种了。有些人家干得动,于是农忙回家种稻子,农闲出去赚“活铜钿”;有些人家不但干不动,也没种田的经验,只得倒贴资金请人代种。没过几年,一大批外乡人到北仑搞起了大面积农田承包,代售户们这才松了口气,再也不用为田里的活儿受累了。1992年,使用了几十年的粮票作废了,从事五花八门工种的代售户们再也不用为口粮发愁了。再后来,随着北仑开发建设的迅猛发展,成片成片的土地被征用,当地世世代代种田的农民伯伯一个个洗脚上田成了社区居民,代售户的名称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2012年8月13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