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顾圆圆 通讯员 张国坚
如果你是小港人或者有那么一点了解小港,那么你一定听说过小港的渡口路和道头街。这两条以甬江特色命名的道路相隔不远,南北贯穿红联,直达江南渡口,一直是小港的路标,也一直传承着小港的历史和精神,在老百姓中颇为提得起。你会听到年过八十的老太太经常自言自语“渡口路、道头街交关辰光没去过了”,也会听到孩子们在公交车上叽叽喳喳地嚷着去那里玩或者买东西,平常人家过日子,也会隔三岔五地提到这两条路。相较于其他的道路,小港人对渡口路、道头街确实有一种难以说得清的亲切感。近日,记者来到甬江边上,探访渡口路和道头街,试图寻找其中的缘由。
渡口路:从田间小路到繁华街市
开始几年,渡口路被叫作道头街
清晨6点多,微凉,小港红联渡口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腥味,往来车辆行人还不是很多,镇海渡刚刚靠岸,785路城乡公交悠悠地从红联总站开出。作为小港的交通要道,此时的渡口路刚刚开始它繁忙的一天,很多小港人一天的生活亦是从这里开始的。
据《小港镇志》记载,渡口路位于集镇中心,1984年新建,1992年拓宽改建为商业街,北起渡口,往南穿越江南公路,与江五公路连接,故名。全长690米,混凝土路面,宽14米、人行道各5米,中间段与振新西路和振新东路相交,成十字街。渡口路两侧建有多层商住楼,沿街有各类商店240余家,农业银行、中国银行、红联信用分社、红联邮电支局等都在这条路的两侧。镇志修订的年份较早,如今的渡口路远比记载中的繁华热闹。
其实,渡口路刚建好的那几年,也就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小港人一直喜欢把它喊作道头街。“道头街去”,“我今天去过道头街了”……大家所提到的“道头街”其实就是渡口路,当时的菜场就建在那里。渡口路是因为百年老街道头街不适应商业发展和生活需要才建造起来的,两者相隔也不远,很多人“道头街,道头街”地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后来,大家也逐渐接受了渡口路的叫法。那个时候,经济、交通都没有发展到像现在这个样子,像下邵、顾家桥一带的村民,去趟渡口路要么是自行车骑去,要么是步行,公交车还不是特别便利,经常脱班。小孩子们都把去趟渡口路买东西看成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谁要是在那里吃了馄饨大饼,那也是值得在小伙伴面前吹嘘的一件事情。
渡口路是由田埂路发展而来的
家住小港红联浦前桥头的戴祖德老人今年90岁了。虽说已经90岁高龄了,但是精神很好,思路清晰,对以前的事情也记得很牢,红联村村史就是他写的。戴祖德的家位置很特别,渡口路和道头街就在他家的两旁,打开门就是道头街,翻过家中的一堵围墙便是渡口路。再则,老人曾经是大队的会计,当年渡口路的建造都是由他经手的,对于渡口路的情况,戴祖德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戴祖德在家中的小院里向记者娓娓道来当年渡口路的事情。“渡口路没形成前,一直走的是我家门前的道头街,那个时候渡口路就是一条田埂路,比机耕路还小。当中一块石板,脚踏车也骑不过去的。两旁都是属于第八队的水稻田,房子更是寥寥无几,缺牙一般,这边造一间,那边造一间。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甬江上的老道头改到新道头了,因为老道头那个地方水流急,人渡相当不方便。为了适应运输形式,便搬到新道头,由人渡变成汽渡船了。道头街是通到老道头的道路,到新道头的这条田埂路又太小,大队下决心改造这条田埂路。在这之前,这条田埂路的浦前桥往南到竺山头段已经从弯弯曲曲变成了笔直的机耕路了,所以只需要改造往北到渡口这段就可以了。”戴祖德还记得,当时的浦前桥头下面有个浦前埠头,还有一个永安亭和一个古城庙。以前浦前桥头很热闹,是镇海运来货物的集散地。要改造这条路,还拆掉了古城庙的偏屋。
76岁的金永康是红联村的老书记,他告诉记者,正式有渡口路这个叫法是在1984年。那一年,当年生产队改造的机耕路也不能适应需要了,就开始再一次改建,变成了砂石路,扩到五六米宽。1985年,渡口路上造起了江南购物中心、新华书店、邮电局,还有四幢商品房,至今它们还常常被小港人所提起。虽然江南购物中心现在已经变了名字,但是很多人到现在还是“购物中心”这么叫着。1992年,渡口路开始拓宽。李庆福是原来小港镇党政办主任,当年的渡口路拓宽由他负责。他回忆道,1992年以前渡口路还是很小的,1992年扩镇并乡后,这条路就不适应了。当时由政府出资,攀枝花路桥公司负责扩宽建造,变成水泥路了。拓宽前,渡口路的基本雏形已经形成,拓宽工程做了一年多。1993年以前,商品房没有真正造起来,1993年以后,房地产业开始发展起来了,渡口路开始大规模建设了。2000年初又对沿街的商店和绿化进行了形象提升。“以前的渡口路是从江南公路到渡口,现在已经延伸到骆亚线了。”李庆福说。
从田埂路到机耕路,到砂石路,再到现在的宽敞大道,可以说,渡口路是随着小港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每一家店面都带着一个时期的影子:最早的江南购物中心,红联最早的商品房,及至如今顾客盈门的肯德基……无一不是时代发展的缩影,从这里可以看到小港人民生产生活的变迁。
发生在渡口路上的温暖故事
陈闽现在在温州一所高校读大学,曾经在渡口路附近的小港实验学校读书,每天上下学一定会经过渡口路,她对渡口路有很深厚的感情。“我爸爸以前是开拖拉机的,是一辆完全敞开式的破旧拖拉机,很多时候是爸爸开着这辆拖拉机送我去上学。印象很深的是很多个冬天的清晨,爸爸给我裹上他大大的羽绒服,一把把我抱上拖拉机让我坐稳,然后去摇拖拉机车头发动车子。车子‘噔噔噔’地发动起来了,车头冒起了白汽,发出的声音也非常大。这时很多村里的小朋友们从各个角落跑了出来,‘噌噌噌’地跳上车,原来大家都等着坐顺风车来了。爸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叮嘱我们坐好抓牢。渡口路是每天一定会开过的地方,车子总要‘嗒嗒嗒’地在渡口路颠簸很久。大家在车上牢牢地抓着扶手,寒风嗖嗖地刮过脸颊,鼻子和脸被刮得红红的,只听见爸爸在前面一路喊着‘抓牢了啊,抓牢了啊’。到了渡口路一处点心摊,爸爸总要下车给我买早饭,叮嘱我一定要吃掉。到了学校门口,爸爸收起他的羽绒服放在车座下面,又掉头开往干活的地方。这些场景,至今想起来还是非常温馨,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些早餐暖暖的温度,那个早餐店现在还在,看见它总是分外亲切。”陈闽告诉记者。
顾善国快50岁了,他告诉记者,渡口路总让他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老外婆。顾师傅说自己的老外婆是镇海人,大女儿嫁在小港后便一起住了过来。“老外婆是个小脚女人,爱干净,人走出去也特别体面,对我也是疼爱得不得了。上世纪80年代末的时候,老外婆要去镇海住福利院,我拉手推车送她过江。那是冬天,手推车上铺着被褥,老外婆穿得厚厚实实地坐在上面,一旁放着她的包裹。长长的渡口路,我一路推着,外婆就一路和我说着话,都是一些怜爱的话,还要我多过江去看看她。那个时候还是砂石路,坑坑洼洼,我一路小心翼翼地推着、听着。到了轮渡口,我给老外婆买了几个茶叶蛋,老外婆一个也没吃,都让我带了回来。老外婆在镇海一住就是十几年,因为行动不便,一次也没回来过。2000年中秋的晚上,老外婆去世了。我和年迈的母亲一起去镇海奔丧,正遇上大台风天气,路上车子也没了,我们只得走去渡口。依旧是长长的渡口路,我和母亲都流着眼泪,想着外婆生前的一些事情,想起那个冬天送她到福利院的情景。到了渡口,因为台风天气,轮渡也停了,我们两个只能干着急,后来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江的了。现在外婆去世也有十几年了,她的样子一直在我心里记着,有时候还会梦见我又拉着手推车在原来的渡口路上,把她接回家里了。”顾善国回忆道。
葛奶奶住在渡口路旁的曹家南弄,自从嫁过来后,几十年间,她一直住在这里。曹家南弄离渡口非常近,葛奶奶说以前房子少的时候,在轮渡上就能看见自己的家,每天轮渡的汽笛声葛奶奶家当然能听得清清楚楚。“在农村,大家都是听着广播喇叭起床、睡觉的,我们这一带却是听着轮渡声音过日子的。夏令时冬令时,早班晚班轮渡什么时候开,汽笛一响,我们就知道什么时间了,不用看钟表,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人家问我每天听汽笛的声音吵不吵,我当然不觉得了。住在轮渡边上,听惯了汽笛的声音,哪天听不到肯定会不习惯的。以前上海轮船的声音更响了,我们也是过得好好的。住在轮渡边上,蛮好的。”葛奶奶说道。
王迪当时也是小港实验学校的一名小学生,在他的学生时代,也有着渡口路的记忆:“放学回家总要在渡口路等公交车,那个时候的公交站还在渡口路和振兴路的交叉口,公交车还是私人承包的中巴车,又破又小,同学们挤在一起,在中巴车里一边吃着炸年糕炸五香干,一边说着学校里面的开心事情。”
采访中,记者听到了许多关于渡口路的故事和记忆,可以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讲起,说到现在,它们大多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短短几千字根本写不完发生在这里的故事。的确,渡口路承载也寄托了小港人太多太多的感情,随着岁月越积越厚,越来越浓。有路,有人,有故事,才有了悠悠情怀。
道头街曾遭日军烧毁
对于道头街的百姓来说,1940年7月17日,是一个惨痛的日子。这一天,日军在蒋家登陆,沿经林唐、小港等,一路烧杀,江南道头也遭到了厄运。日本鬼子先在道头街下街头(靠渡口)一家南货店火枪一放,南货店就起火了,烧了下街,烧上街,烧了东边烧西边,到处是一片火海。到处是枪声、呼喊声,到处是乡亲们拖儿携女四散奔逃的场景,无情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道头街成了一片瓦场,共烧掉了千余间房屋,只幸存几间房子;道头街成了一片瓦砾场,老百姓无处可归,四处流浪。此后,道头街变得人烟稀疏,经济凋敝,市面冷清。
几位住在附近的老大爷告诉记者,他们亲身经历了那件事情。“那个惨啊,到处是号叫声,骂声,眼看着道头街被大火吞掉”,“大人们拉着我和妹妹,拼了命跑,家里的铺子也烧没了”……采访中,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向记者感慨。一位老大爷告诉记者,因为日本兵火烧道头街,全家在一位亲戚家住了好一阵子;一位唤作阿英的奶奶到乡下去躲避,后来经人介绍就嫁在村子里了。唐美菊今年八十多岁了,娘家在镇海开米店。“我很小就挑着米担子到处去卖米了,江南道头街我也常常去的,日本兵放火后那里的市场也就没了。后来因为日本兵到了镇海,我们全家也都逃到了小港乡下。经过道头街的时候也只会流眼泪了,好好的地方什么都不成样子了,黑黑的一片。”唐美菊说。抗日战争胜利后,老百姓才陆陆续续搭建房屋,做做小生意,种植些作物,一步步恢复,重建家园,道头街才慢慢地恢复原来的样子。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因为渡口的迁移,渡口路的修建,道头街逐渐开始冷清下来,很多店面开始关门或者移到渡口路。戴祖德说,好像也没几年的工夫,围墙一边的渡口路是越来越宽,人也越来越多,而门前的道头街一直没有变化,依旧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往来行人也是越来越少,走动的都是一些街坊四邻了。
老人们仍在念叨道头街
戴祖德是一位对记录红联历史非常热心的老人。记者问起他关于道头街的事情时,老人起身回房拿出了厚厚一叠稿纸,近二十页的内容,都是老人一字一字写出来的,里面都是关于道头街的情况,详细记录了道头街的由来,道头街的布局,还有每一家店的情况,老人耐心地为记者一一讲解。他说:“怕以后的人不记得道头街了,趁我还活着,脑子还清楚,把记得的东西都写下来,对以后的子孙也算有个交代。”
阿英奶奶如今已经是满头白发了,她经常坐在陈山老年公寓的家门口。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只记得那个时候全家还在逃难,转眼自己已是八十好几了。阿英奶奶说:“我一直都记着我是道头街人,以前去镇海买东西,会特意拐到道头街去,看看亲眷们,和街坊们聊聊天。”现在虽然阿英奶奶已经走不动了,但她嘴里还是会念叨着道头街,村里偶尔会买不到一样东西,阿英奶奶总是会说“道头街一定有的卖的,你去那里看看”。
已故的唐阿毛老人是镇海人。小时候,因为日本人打过来,和姐姐们逃到了小港道头街一带,后来去了上海当学徒,结婚后又去了青海工作。回到家乡已经是七十几岁了。他的子女告诉记者,老人在青海的时候就经常提起道头街,回来后就提出要去看看道头街,那里有他小时候的记忆。
宋时已有“江南渡”
道头街的最北边原先连着老道头,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不用了。老道头的原址就是甬江边上立着的一个灯塔处;渡口路的最北边连着新道头,就是现在的镇海渡。人们向北穿过渡口路、道头街,搭坐轮渡去镇海办事情。
镇海渡即镇海江南渡,属于镇海交通局管辖。据《镇海县交通志》记载,宋称定海江南渡,又叫大浃渡。明称南关渡或大关渡。清称大道头渡。1963年,造轮渡码头。
陈性立原先在镇海中学读书,经常坐人渡过江去读书。他告诉记者,以前在老道头的时候一直用人渡,就是船夫用手摇到对岸,十个人一渡,一人三个铜板,人数满了就开船。“那个时候早上老道头非常拥挤,有人过江去读书,有人买菜、看病,有人去做买卖,大家都要耐心等待过江;遇到中午的时候,人少,事情又急,几个人就会商量包渡过去。新中国成立前后是一角一个人,包渡的话一人需要付三角钱,那真的是非常心痛的,但遇到要紧的事情还是会咬咬牙包渡了。”陈性立告诉记者。后来老道头不用了,改成新道头,人渡也换成了轮渡,运输能力大大提高了。附近的老人说,以前坐轮渡的人比现在多多了。因为以前的县政府机关在镇海,柴(桥)郭(巨)地区、大碶地区的人们都要来这里摆渡去镇海,以前车辆比较少,都是一些手拉车、脚踏车。
现在从北仑到镇海的交通比以前方便了很多,但是轮渡还是很多人出行的选择。每天早上,轮渡的汽笛一响,在渡口上或是道头路上,很多人或加快步伐或小跑着赶向轮渡,生怕错过了。
(本文摄影:张国坚)
(2011年10月12日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