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国当代微型小说百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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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我思故我在——陈勇访谈录

作者简介:陈勇,1963年2月出生,著有《在水一方》等小小说集九部,《鼓手》等文学评论集五部。系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理论与批评专栏特邀评论家。

任晓燕(《百花园·小小说原创版》副主编,以下简称任):陈勇先生,作为创作力旺盛的思考型作家,您的文学创作走过了一段坎坷曲折的道路。您对写作有自己独到的心得体会。从您的小小说作品,评论和随笔中,也能看出您追求文学理想的努力。请您谈谈近期的写作与思考。

陈勇(以下简称陈):您概括的很准确。一个作家首先应当是思想家。我十分欣赏法国哲学家笛卡尔那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在连续出版了《在水一方》等九部小小说集后,我便开始进行认真地思考:下一步文学之路该怎么走?思考的结果,决定写评论。之所以写评论,目的有三:一、1980年尝试写小说,我就对评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逛书店时,既买小说集,也买评论集。在写小说的同时,我比较系统地学习了文学理论专著,仔细地进行了一些理论思考,结合创作实践,写了一些评论文章,有的收入书中,有的在中国作协会刊《作家通讯》、《百花园》、《写作》、《小小说月刊》、《短篇小说》、《金山》、澳大利亚《汉声》等刊物发表,产生了一定影响。二、当小小说达到一定数量后,应当给自己留下一段时间充电,使创作有一定的沉淀期。这样,拳头缩回来再打出去,力量会更大一些。三、当下小小说评论,在创作技法总结与探索,作家研究等方面,取得了明显成绩。但在具体文本解读方面,做得还远远不够。单篇小小说评论有一些,但结集的很少,一至六届全国小小说获奖作品,尚没有评论。另外,恕我直言,眼下的小小说评论,鲜花掌声太多,一针见血的评论太少。这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现象。长此以往,将严重影响小小说的进一步发展与繁荣。我试图在一至六届全国小小说获奖作品评论集中,改变一下这种状况,发出一点自己的声音。2008年10月18日,小小说作家网开辟了我的评论专栏,《鼓手》等评论集里面的文章相继发表,反响不错。有的网友说,看了陈勇评论想看原作;有的网友说,看了陈勇评论后觉得很过瘾。对于我个别批评意见较多的评论文章,绝大多数获奖者和读者表示理解,这些颇令我感动与欣慰。

任:您认为生活与创作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其中想象力和虚构能力起着怎样的作用?小小说家如何突破自己的生活局限?没有见过或经历的东西可以写吗?

陈:社会生活是文学创作的唯一源泉,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不过,在我看来仅仅有生活是不够的。对于作家来说,除了生活积累外,还应当有感情积累和知识积累,掌握一定的写作技巧。当然,悟性与天赋也很重要。这里要特别说一下感情积累。小小说家对此似乎认识不够。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尘埃落定》作者阿来说过一句颇有见地的话:“小说的深度取决于感情的深度。”当然,他是就长篇小说而言的。我想,这话也同样适合小小说创作。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也需要日积月累。

想象力是文学与生俱来的根本性特质。没有想象力,文学的存续将失去生命的基础。没有想象力,文学将沦为社会生活一般性的文字记录和写照,文学非但不可能重返社会生活的中心地带,而且很可能是文学大陆逐渐沉降的开始。

鲁迅先生说过:“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

采取鲁迅先生所说的典型化手法创作,需要有很强的想象力和虚构能力。想象力和虚构能力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一般来说,想象力丰富的人,虚构能力也比较强,反之亦然。

人即使活上一百岁,也不可能事事亲生经历。因此,间接经验对小小说写作就显得非常重要。间接经验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书本知识,二是道听途说。我手头有几十个笔记本,专门记载道听途说的东西。

我凭《监利县志》几百字的介绍,以家乡老江河为背景,写了一部十几万字的小小说集《在水一方》,受到美国教授穆爱莉和读者的好评。

可见,没有见过或经历过的东西,同样可以写,并且写得好。当然,在写作时,我调动了我以前生活积累,感情积累和知识积累。

任:在您的许多篇小小说中,《胭脂河》成了一个难忘的背景,河畔发生了许多曲折动人的故事,这条胭脂河似乎折射了时代和人物命运的变迁。这个地方是象征还是真实存在?它对您的小小说有什么意义?

陈:胭脂河位于我的故乡——湖北监利北部,相传元未陈友谅驻兵于此,曾“以此河渔利,充侍姜胭脂费”,故此得名。

虽然胭脂河是真实存在的,但我在写作时,并未囿于家乡的人和事,而是借此表达我对社会与人生的看法与思考,并赋予它一种象征意义。

与前面几部集子不同,《胭脂河畔》全部写得是普普通通的人,其中,女性占了较大篇幅。在我笔下,女性几乎都是美人。从《诗经》和屈骚开始,中国文人就有一种美人情结,美人寄托着文人们的政治理想,慰藉着文人们郁闷的内心。与众不同的是,我笔下的美人,不是自我理想的一种替代,不是肮脏现实生活的对立面,不是庸俗生活的敌人,而是活生生的现实中人,都有生活原型,或多或少有生活的影子。我除了描绘美人的外表美,更注重美人内心深处的刻画,挖掘她们身上原始的原生态的美,展示她们独特的明眸善睐风情万种的人性美。美人理想的确立,是对平庸现实的一种挑战,所谓美人情结,实质上就是一种渴望崇高、向往纯洁、追求美好的精神。

顾建新教授在为我的小小说集《凤凰涅槃》作序时,为我的创作划分了三个阶段:奋勇、沉勇、智勇。这种划分是有一定道理的。

《胭脂河畔》标志着我的第一阶段,即写实阶段的结束,第二阶段,即象征主义探索的开始。因此,《胭脂河畔》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意义是很大的。

任:小小说写作应该属于形象思维,而文学评论则是逻辑思维,前者是感性的,后者是理性的。据我所知,在小小说界这样的小小说作家屈指可数。在创作过程中,您是如何进行角色转换的?双栖写作是否能带来相得益彰?

陈:我的小小说力求写出我对人生与社会独特的看法与体验,力求每篇有一点新意。在写小说时,我常常处于亢奋之中,写到忘情时,或开怀大笑,或手舞足蹈。而一旦写评论,我会立马变了一个人似的,正襟危坐,凝眸深思,不苟言笑,极其严肃。不过,人的情绪有时候难以一下子转变过来。遇到此种情况,我便小小说和评论交叉写作。

创作与评论对我来说,是相得益彰的。

我发表了1000多篇小小说,出版了九部小小说集,《老人与狗》、《鱼鹰》、《神秘的派克钢笔》等几十篇小小说获全国大奖,《老人与狗》还入选了《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微型小说卷》。这些,对于我写评论,是一大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这样,我的评论就建立在丰富的创作实践经验之上,使之更有针对性,能谈到点子上,而非空对空。换句话说,我的评论是从实践到理论,再用理论指导实践,而非从理论到理论,再用理论指导理论。反过来说,写评论,能够从评论的层面来观照创作,通过对别人作品优劣的剖析,从而联想到自己的作品,更能发现自己创作中的经验与问题,并对症下药加以解决。同时,还可以举一反三,由面到点,超前发现自己存在的不足,从而防微杜渐,起到预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