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你描写女性尤其是悲剧女性的小说比较有特色,引人注目。《蓝绸伞》和《惠菊出嫁》是这方面的优秀之作。两篇小说中的主人公是否有生活原型?你认为造成女性悲剧的原因有哪些?什么时候女性才能真正获得解放?
赵悠燕(浙江省作协会员,以下简称赵):其实,《蓝绸伞》的创作来源于一把伞。那年正是梅雨季过后,很多人家都在太阳底下晾霉。我看到有一户人家晾出了一把别致的伞,像我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这顶伞给我一种婉约的美。虽然写的是婚外恋,但整体看起来比较干净。至于《惠菊出嫁》,则是在我们海岛,很早以前曾有过这样的风俗。虽然没有具体的人物,但通过想像,便生成了这样一篇小说。写得比较压抑,有些人看过后还流下了眼泪。
就我小说中的女性而言,惠菊所处的嫁夫随夫的时代,女人是没有感情可言的,她们只是生理上的性别工具和繁殖工具。时代的局限性与封建礼教,以及男权社会的背景,使她对自己所处的悲剧的根源,缺乏足够的认识,最后只能听从于命运的安排。《蓝绸伞》里的女主人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人格独立、思想自由、个人生活自由的时代,但人的思想、观念、道德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影响到婚姻双方共同生活的基础,于是,两个人的婚姻出现危机。
也许,女性自我价值得到最大和最完全的实现时,妇女才算真正得到解放吧。我记得有一年某位女作家参加政协会议后跟网友聊天,她说参加会议的女性委员总体还比较少,不到三分之一,什么时候女性象我们所说的半边天,占到总数一半左右的话,标志中国女性获得更全面的解放。其实,现在中国妇女的地位得到了很大提升,无论是受教育的程度还是参政议政等方面。虽然目前男女不平等的情况还存在,但是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陈:男人和女人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阴阳互补构建了社会和谐之美。你描绘女性生活的小说细腻逼真感人,形成了自己的优势。在保留这种优势的前提下,是否准备挖掘一下男性的内心世界?
赵:其实,我的小小说中也有很多反映男性题材的作品,比如《梦里有你》、《双面人》、《是谁偷走了我的语言》、《天意》等等。男人的内心是个丰富的世界,他们粗犷豪放、洒脱豁达。在社会转型的今天,男人作为社会和家庭的顶梁柱,现实的挫败感和失落感比以前更强。与女人的感性脆弱不同,男人更理性、冷静,他们特有的审美趣味和心理需求,以及关注现实的心灵震撼和人生况味会非常精彩。作为女性作者,用文字去把握男人的内心世界,跟男性作者写男性,应该会有截然不同的风格。
陈:在文学创作中呈现阴盛阳衰现象。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你认为女性作家写作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
赵:出现这种现象,其背后有着极其复杂而深刻的原因。我想,一个正常而健康的民族人文系统,应该刚柔相济、比例均衡。事实是女作家虽多,但真正优秀的女作家少。像《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一些流传于世的作品的作者都是男作家。
文学是感性的,它特别契合那种体察细腻、感受敏锐、情感丰富、充满幻想的心灵。女人往往都有着比较细腻的感情和敏锐的洞察力,文字能够表达她一生没有说过的话,或者成为释放压抑心灵的工具。从“一粒砂中看世界,于半瓣花上说人情”,大概,这就是女性作家的优势吧。
虽然女性敏感细腻,但大多没有男人理性。当然,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的作家应该是个中性人,作品强调的应该是他的人性,而不是性别意义。他(她)在创作的时候,应该跳出自己的性别意识,这样,才能在写作各种各样的人物中游刃有余。
陈:巴金说过:“写作是一种欲望的倾述,一种幸福感的满足。”你如何理解巴金的话?写作于你而言,是一种什么?
赵:现在,我们的物质生活比以前不知丰富了多少,但还是有很多人感受不到幸福。外部引诱东西太多,人就缺乏内心生活,缺乏幸福感。而写作可以弥补这种不足,它让我们的内心得到满足。
写作是精神的,它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放弃对于物质世界的欲望。写作于我而言是什么呢?好像没怎么想过。打个不太确切的比方,是水,是阳光,是美丽的风景,是我最亲爱的人。因为,这些让我滋生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陈:王蒙说:“读小说像和别人聊天,可以排遣孤独,排遣寂寞。没有文字滋养的民族是苍白的。”你同意他的观点吗?你希望自己的小说成为什么?
赵:读一部好的小说,不仅仅是可以排遣孤独和寂寞。对我来说,几乎可以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而且,那是一件非常美好和美妙的事。一个民族如果没有哲学、文学和艺术是可悲的,也是荒凉的。加缪说过:“文学不能使我们活得更好,但文学使我们活得更多。”
我认为一个人如果真正的热爱文学,就不能带着很强的功利性和目标性,否则,写出来的作品也不会有很长久的生命力。我希望自己的小说能够用解剖的方式去解读人心和人性,而且,它必定是真正来源于我内心的东西。
陈:谈一下你近期的文学思考
赵:我想,文学意味着担当和责任。只有担负起多角度、多层次、多色调地反映现实生活的责任,才具有意义。在这样一个多元化的时代,现实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想象的空间,我希望今后能多去叙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人情和伦理之美,叙写生活里冷淡中的温暖、毁灭中的希望。
(载《群岛》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