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桑骂槐”是一种御人术,即言在此,意在彼;手指甲,心在乙。曾国藩惯用此术,他采取的是不越式“御人术”。什么是不越?就是不超越可以超过的对象,守住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曾国藩以“辅”为主,故有“不越式御人法”。
《三十六计》第二十六计“指桑骂槐”曰:“大凌小者,警以诱之。刚中而应,行险而顺。”其大意是:强大的要想慑服弱小的,可以用敬戒的方式去诱迫他。适当的强硬态度,可以得到对方的拥护;实施果断措施,可以获得对方敬服。
“指桑骂槐”之计在处世中的体现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的方式树立自己威严,坚持原则,在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时要予以还击,及时挽回影响。
曾国藩坚决不越群臣的名份,因此奠定了他在“中兴名臣”中的首脑地位。但是,你发展到鼎盛时,台面越来越大,内部的矛盾也逐渐暴露了,尤其是羽翼丰者争求自立门户,而清廷巴不得湘军内部出现矛盾,好从中驾驭。对此,曾国藩自有“指桑骂槐”式的对策。
湘军集团作为一个军事政治集团,是由思想相通、利害相关、地域相同、社会关系(家族、亲朋、师生)相近的人,在镇压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过程中,逐步形成并发展起来的。和封建时期其他士大夫政治派别一样,并无组织纪律,更谈不上组织纪律。曾国藩作为这个集团的最高首领,只是由于他既是湘军的创建者,又是当时所有成员中地位最高,声望最隆的人,而其他成员,包括胡林翼在内,又是他一手提拔保荐的。这就是说,首领与成员、成员与集团之间,完全是靠个人感情、道义和一时利害关系而纠集在一起,这自然没有强制性的约束力。正是由于这一点,早在1853、1854年之交,王就因为欲发展个人势力,与曾国藩大闹矛盾,终至公开决裂;不过,当时王地位低下,力量单弱,这一分裂没有发生多大影响,没有产生严重后果,湘军集团仍然保持着一体性。
十年后的情况就大不相同。湘军集团中督抚大帅,纷出并立,与曾国藩官位相近者多达20余人。这就是说,湘军集团已由1855、1856年一个司令部、一个中心的格局,变为真正的多中心。这虽然促进了湘军的发展,但多中心的通病,即内部矛盾加剧,甚至公开分裂,也将不可避免。这些大头目气质互异,与曾和集团的关系,也有深浅亲疏之别。如阎敬铭与胡林翼虽有知己之情,保举之恩,但胡一死,此情就不复存在。而山东距湘军集团势力范围又遥远,彼此并无密切的利害关系;所以他任山东巡抚后,就实际上脱离团体,向清廷靠拢。为此,他在奏折中称赞僧格林沁“不宜专用南勇,启轻视朝廷之渐”的主张,是“老成谋国,瞻言百里”,并且表白:“自古名将,北人为多,臣北人也。”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各有辖区,各有部队,所处环境局势又不相同。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的演变,湘军集团各督抚,势必利害不能一致,甚至相互冲突,从而导致各行其是,乃至明争暗斗。而清廷虽然全面依靠湘军去镇压革命,但对湘军集团因此而急速膨胀壮大,也不能不怀着隐忧。湘军集团的裂痕,正为清廷分而治之,甚至促其公开分裂,提供了可乘之机。
正是从这一愿望出发,当江西巡抚沈葆桢与曾国藩掀起争夺江西税收的明争暗斗时,清廷就大力支持沈葆桢,不顾曾的反对和困难,批准沈的截饷请求。当沈与曾大闹意气,以告病假与曾相抗时,迎承意旨的御史上奏说沈“所以力求引退者,特以协饷用人两端与曾国藩意见不合,而营员每次间伺隙,饰非乱是,是以沈葆桢知难而退”。清廷即据此下诏,表面上是训诫沈、曾两人,实际上对沈多方维护,对曾则加以责难:“恐有耳目难周之弊”,要曾“毋开小人幸进之门”,不要为人“任意播弄”。这样,就把沈、曾纠纷完全归咎于曾国藩一人。得到那拉氏信任、管户部的大学士倭仁责备曾:“岂贤如幼丹(沈葆桢字),而不引为同志者。道途之口,原不敢以疑大贤。”1853年,沈又奏请截留江西厘金。户部在奏议中对曾又进行明显刁难。正如曾所言:“户部奏折似有意与此间为难”,以致“寸心抑郁不自得”,深感自己“用事太久,恐人疑我兵权太重,利权太大”。从而使曾感到很大的压力。
这种情况表明,环绕着沈、曾纠纷,在北京已经形成上自大学士、尚书、御史,下至一般舆论,对曾国藩横加非难的浪潮,而清廷正是这一浪潮的中心推动者。那拉氏、奕当政以来,虽然进一步扩大与湘军集团的合作,给曾国藩以很大的权力。但同时,也在讲求驾驭之术,察看曾国藩等所作所为,力求既要重用,又不使之跋扈犯上。护沈抑曾正是为此而发。这不仅仅是向曾泼一点冷水,使其不要忘乎所以;更重要的是,这还可以分化湘军集团,使沈成为其中敢于同曾对抗,向清廷靠拢的引路人。沈自然有恃无恐,更倾心于清廷。正如沈自己所说:“且余知有国,不知有曾;予为国计,即有恩亦当不顾,况无恩耶?”这样,沈终于与曾闹到公开决裂,“私交已绝”的地步。明白个中原因的曾国藩自然愈益“藏势收声”,谦恭对上,以求自全。
曾国藩最初对清廷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颇为不满,以辞职相要挟。但是,他善于审时度势,认识到闹下去对湘军、对自己、对朝廷都不利。这时,他的“忍”字诀又占了上风,以委曲求全来寻找共同点。与沈的关系果然也和好如初。这是曾国藩在处理“多山头”时的一种策略。内部一定要团结,别人才无机可乘。
曾国藩的御人法之所以高明,就在于他能忍而别人不能忍之事,在不能逼近对手的时候,或者逼近对手就有危险的时候,则退到自己的安全地带,从而防止被对手驾御,这就叫反驾御。如果被人驾御,你的御人术就出了问题,至少曾国藩不是这样!因为他精通“指桑骂槐”,懂得不从正面点击而从侧面敲击对手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