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藏在手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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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历史的烙印

那是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和邻居的哥们兄弟都在院子的树阴下复习功课。被贬值多年的知识像出土的珍珠般被人们重新珍视。所有蒙上灰垢、纸页发霉的书籍都被人们当成了宝贝疙瘩。考生们又热衷于识认柳宗元、范仲淹,认识和点、线、面几何计算方法。

记得那天下午,我正趴在小桌上对“信不由中,质无益也”一句古文茫然不知何解的时候,忽闻身后飘来一股臭味,原来是“虾子”站在我的背后。我厌恶地挥着手像赶苍蝇似地说:“走走走,一边去,臭死我了”“虾子”是乡下进城掏粪的农民,40出头的样子,黑瘦黑瘦,浑身破衣褴衫脏兮兮的。那年头,乡下人都进城积肥,城里的厕所都被他们包干了,有时为偷粪还发生斗殴。“虾子”的生产队包派他“长驻”我们这里,院里的老少爷们没谁不认识他的。

“虾子”被我赶了两次,仍然固执地伸长脖子站在我的后面。见我一直在搔头抓脑,竟轻声说道:“这是左传‘周郑交质’中的一句话,大意是说信义若不是从心里发出来,便是拿东西押着,也是没有用处的。”

我大吃一惊,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着他。他竟然还为我指出《儒林外史》的作者是吴敬梓而不是冯梦龙,与莎士比亚同期出现的中国戏剧家是汤显祖而不是关汉卿……从此,我天天盼望“虾子”的到来,并改口称他为“虾老师”。更神的是,他不仅能辅导语文,连数、理、化他都能为我指点迷津。我很快充实起来,赴考的信心更足了。院子里的同伴们讥笑我成了个“小掏粪”的,我却从他的灵魂里闻到了香味。不幸的一天到来了。那天虾老师正为我讲解一道数学题,我那在乡下当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舅舅突然走进院子,他一见那场面,暴跳如雷,大声斥骂虾老师在“毒害青少年”。爸妈和满院的街坊都出来了,舅舅说虾老师是“右派分子”,说我的外公是被他的地主老子活活剥削死的,他声嘶力竭,惹得妈妈也伤心流泪起来。被“阶级斗争”异化了的街坊们也都义愤填膺,斥责他辅导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存好心。在这种气氛里,舅舅逼我同他划清界线,拿出革命的表现来:“扇他一耳光”我的手臂颤抖着举起来,轻轻地、罪恶地落在他的脸上,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四年后,在我大学快毕业的日子里,忽闻学报主编卢浩先生病逝了。入学后就听说卢浩先生是“江南一枝笔”,我拜读过他的许多文章,心仪久已,未曾谋面。送葬的时候,我挤进了人流,抬首之间,看到的竟是虾老师的遗相,我顿如五雷轰顶,涕泪横流:“虾老师,我是您永远负罪的学生……”

点评:每个人可能都会经历痛心的事,而青年时代的一段无知经历,让良心永远受责。开放的时代,开阔的世界,开明的社会,呼唤的是同一个人生的名牌———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