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轩……你怎么……”
从来不知,云景轩对她的喜欢已经这般深了,看到鸣翠阁内的情景,她的负罪感似乎又深了一筹。
凌萧若在阁内逛了一圈以后方才回到寝居小憩了一番,云景轩自是知道她喜欢清静且动手能力强,是以,鸣翠阁里没有丫鬟。因着路途奔波,凌萧若这一觉睡到黄昏方才清醒。
这厢,云景轩入了宫后便直奔和春宫。
刚到和春宫时,便听得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咳咳……”
云景轩听后,心下焦虑,一个跨步便进了殿,入得殿后,他奔至母亲跟前抬手扶住了淑妃娘娘,脸上挂着担忧:“母妃,您觉得怎样了?”
偌大的寝殿之内,淑妃孱弱地躺在卧榻之上,本就纤瘦的身子愈发清瘦起来,服侍她的宫女彩霞在见到靖王到来时,颔首欠身道:“靖王爷吉祥。”
云景轩朝她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彩霞点首后便退身出了寝殿。
寝殿之内余香袅袅,青铜鼎内的焚香缓缓燃烧着,另一侧的琉璃沙漏,在无声无息地垂落着,亦如那悄然流逝的年华。
云景轩垂眸看向母妃,随后侧坐在卧榻边,修长的手指一抬,搭在淑妃的皓腕之上准备为她把脉。
然而,不待他细细将脉把来,却见淑妃倏地一下抽离自己的手,恼恨道:“我不要你为我把脉。”
就算他治好了她身上的病,也治不好她心尖的病,他怎么可以无情无义到这番田地?
云景轩见母亲恼他,有些不解,遂蹙眉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淑妃娘娘轻声咳嗽道:“咳咳……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她别开脸,并不看向他,轩儿他自小体弱多病,自是不受皇上待见的,而今他当真如那些宫人所说,为了在皇上面前博得喜爱而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么?他这些年都在苍山上学了些什么?
云景轩闻言,俊眉紧颦,问道:“母妃,您为何这样说话?”
母妃自小便宠着他,从未苛责过他,而今为何说出这番话来?
淑妃娘娘的唇瓣苍白若雪,她转回眸看向云景轩,一面咳一面说道:“云景轩,咳咳……母妃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你为何这般诬陷凌家的人?”
诬陷?!
云景轩拧眉看向自己的母妃,她是在哪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么?她定是听别人说他故意放走凌家的人,又将凌家人抓回来好定罪的事。凌家之事起初知道的仅有几人,后来因着要查办,知道的人也多了一些,而今又出现畏罪潜逃一事,为了抓捕,朝廷之中的要员以及内廷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他的母妃怎地也这般不懂他?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孩子不希望得到父亲的宠爱与嘉奖?他是一个凡人,有血有肉,自然也想得到父爱,可是这么多年来,那个他一直仰望的男子那个带着无上荣光的男子从未给过他除了君臣以外更多的关爱,他的心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枯萎了,他不再奢望也不再留恋了,试问,而今心如止水的他又怎会为了权势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别人不懂他,可是,他的母妃为何也不懂他呢?
本想为淑妃把脉的手就此僵在空中,停滞一番后转而放在了床榻之上,手掌紧握,揪紧了丝质被单,他的心,在这一刻,已然千疮百孔。
“母妃,凌雪扬和凌夫人没有抓到。”云景轩停顿了一会儿后,启口将事实说了出来,希望母妃能够理解一下他。
然而,淑妃似乎一点也不理会他的解释,她执拗道:“他们当然不能抓到了,如若把他们抓到,那么你这样做不就是太假了么?凌家的人,只要抓到凌丘壑跟凌风杨就够了,其他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送他去苍山学艺,一是为了强身健体,二是为了让他修身养性,这么些年来,他没有修得闲云野鹤的气质,倒是学得愈发地尔虞我诈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母妃……”云景轩这一声母妃唤得沉痛无比,在这深深的宫闱之中到处都有皇甫齐的耳目,他当然不能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告知母妃,不然就全盘皆输,当真无法挽回凌家人的性命了。况且,他要做的事乃是违抗圣命,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如若事情败露,他不想因着此事而牵连自己的母妃,他不想她受到半点伤害。
淑妃娘娘眼眸阖了阖,她摆手道:“你不要叫我母妃,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咳咳……”
淑妃因着情绪激动而再度咳嗽起来,云景轩知道母妃刚得知此事定是气息难平,他还是等母妃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让她自己静一静却也是好的。况且,方才他虽然没有把到脉,但是那触及的一下也让他探析了一些,母妃这病也不是很严重,关键是要调养。
云景轩叹了一口气后说道:“那孩儿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探望母妃。”
淑妃娘娘将头转到里侧,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向云景轩,云景轩凤眸一敛,看着自己的母妃,怔愣半晌后方才起步缓缓离开。淑妃娘娘背朝外,当她清晰地听见云景轩离开后,眼眸一闭,一滴泪珠滑落了脸庞,万千思绪埋藏在了深阖的眼眸之中,任谁也探寻不了她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靖王府之中,凌萧若醒来之后云景轩还未回府,逐月为她准备了晚膳,用完膳后她便在府中闲逛起来。
她虽是闲逛,但是一双乌眸却在不经意地搜索着王府各处的地形,什么地方才是王府的地牢呢?
在院儿中行径一段路后,凌萧若到得了一处以往从未到过的院落。
“凝雪居……”
凌萧若看着那匾额上的三个字,心中忽而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莫非,这里便是那个宁如雪居住的地方么?
这个一直似一根刺一般存在于自己心间的女子就住在这里的么?看这个院落的名字,应当也是云景轩为她取的了?原来,她的那个鸣翠阁并非唯一,枉她刚才还暗自高兴了一番,而今的事实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她心底那四蹿的火苗彻底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