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38年到达昆明至1941年夏在西南联合大学化工系毕业,因经济与交通原因,寒暑假从未回过湖南老家。联大毕业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回湖南老家看望阔别了三、四年的祖母及父母等亲人。当时日寇虽一直未能侵入长沙,但湖南省会已较早从长沙临时迁到湖南偏南的耒阳县,我家祖母、母亲及弟妹则迁居到邻近耒阳的茶陵县。父亲自全面抗战爆发后,他担任副军长的28军,最初抗敌于浙江东部,后退守浙江西部金华兰溪一线与日军对峙,一直不在湖南。
我由昆明返湘只能利用花费最低,搭乘战时条件很差的公路便车与低档铁路客车。在云南境内,由昆明至霑益可乘一段短途火车,但火车行至中途遭遇大雨,列车前后两端都有山坡塌方,进退不得。加上低档车厢结构恶劣,车外下大雨,车内落小雨。就这样,我在饮食全无,饥寒交迫之中度过了大约两天。所幸发现离铁道不远便有公路,我与同车一些年轻人,肩扛行李到公路边等候去贵阳的过路运货车,请求搭乘,并付给司机一些钱。获得同意后,趴在货物上当乘客,这样的乘车人当时被称为“黄鱼”。我有幸在小等之后爬上了一辆去贵阳的货车,当了一回“黄鱼”。这是一辆用气化罐烧木炭代替汽油的卡车,行车困难比较多,经常要下车帮司机处理他的气化罐,添木炭,摇风机鼓风等。到贵阳,我又搭乘了一段长途货运车到达广西金城江,那里就有了经广西通桂林和从桂林到湖南衡阳的火车,余程较为顺利。但总体上由于路况极差,客货车辆破旧,且汽车多用木炭气化作燃料,汽车抛锚和乘客推车是经常的事。这样一段路程,我确是经过千辛万苦,耗时十多天才得以到达目的地。现在,人们很难想象抗日战争期间后方内地交通之艰难。我对这段行程迄今记忆犹新。
回到湖南,我首先到耒阳看望了当时在那里族中迁居耒阳的一些亲属。当看到当时担任省建设厅厅长的叔祖父余籍传时,他留我在湖南参加筹办建设战时急需物品的工厂。我应承探望父母之后即可应命,随即先去茶陵看望祖母、母亲,并陪同母亲去江西看望在上饶的父亲,当时,他任第28军副军长兼饶梁师管区司令。其军部在浙江前线,师管区司令部则在江西上饶,他两地兼顾,但上饶距前线较远,可带家属。我与母亲到达上饶第四天,父亲才从浙江前线军部回到上饶,父亲询问了昆明学习情况和我的工作打算,勉励我谨慎工作,在抗战后方多做利国利民的实事。与久别的父亲相聚仅一周,留母亲在那里照料父亲生活。自己单独返回耒阳到省建设厅报到开始工作,这次在战乱中与散离各处的家人的见面大多是小聚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