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期刊杂志单向街003: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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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男女平等的问题 (2)

林:我现在很久没有搞了。你越明白的时候越失去了实验的兴趣。以前我觉得每个人都是很独特的,现在不再那么觉得了。因为我现在觉得,大家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今天又一个朋友跟我通信说“大家喜欢什么什么”,我就说,不是大家喜欢什么什么,是大家被被告知他们喜欢什么,所以他们认为自己喜欢什么。有了这个概念之后,我就没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了,因为我一起每见到一个人,我觉得她很特别,现在我觉得,起码在香港,聊聊天,他讲到第三句或是第五句,我就差不多知道他往下会说些什么,这就会让我失去对他的兴趣。

田:那你太灵了。

林:不是我灵,是他们太笨了。他们常常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好像我很特别,其实我一点也不特别,我很讨厌自己,现在才慢慢好一些。不讨厌自己的人不会那么热烈地追求恋爱啊。那些非常喜欢自己的人是不需要恋爱的。一个快乐很自信的人也不需要谈恋爱。恋爱就是,你自己是一块有裂缝的镜子,你一直在找一个补镜子的人。

田:那你要是遇到一个追你的人,也不是很优秀,你会不会就想,你这个人为什么这样追你?

林:我还没有讨厌自己到那个程度。但是我明白你讲的,每个人在谈恋爱的时候,特别是初期,都会问这个问题。其实,也就是问一块镜子,你到底反照了我的什么。我觉得,光靠外表,或者光靠看得见的条件来判断的人,其实都是不自信所带来的一些困惑。

田:你是一个自信的人么?

林:我是本着不怕得罪人的心态来生活的人,我不知道那个叫不叫自信,我尽量讲真话。我的一个朋友在香港一所大学当老师,他今天发一个很简单的信息给我,说香港的大学生都不敢讲真话,他们知道你不想听什么,就讲什么,他就很生气。那我就告诉他,快点去印一件T-shirt,放“I dare to speak the truth”(我敢说真话)在身上。

我们做创作,其实很大部分就是文化的回应。回应的过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就是批评,如果你没有能力看到什么是需要解构与批评的,那你就不会创作了,那批评的意思就是讲真话。这个一定不容易,那就必须要有一点信心。创作人很少会完全没有自信,所以我看许鞍华导演,她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做啊,哎呀,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常常说,你在装吗?谦虚吗?所以在这方面我倒还好。你累了么?

田:没有,我在思考,这个有点意思,自信是很有力量感的。你比如说,我在情感方面特别自信。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个别,人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我,我是模棱两可型。这个人你说把她当男的看吧,不对,她性别是女的,你要把她当女的看吧,好像也有点问题。这种人没法整,合作的全是哥们全是男生啊,有一个哥们特别逗,有一次小泛舟下着小雨,我第一次听男生那么深情和热诚地跟我说:“老田,你挺牛逼的,真的很牛逼的,你也别结婚,你这结婚就毁了。”我说:“为什么呢?”他说:“真的,以后我有孩子,我可以给你,我给你养着,你也别结婚了,咱俩还得干事呢。”其实我挺震动也挺感动的。

林:你这个故事我听了也挺感动的。这就证明一个问题,男生有很多模糊情欲地地带是他们不认知的。那天也许湖水、泛舟、环境有一些催情的作用,但是有一点,我现在比较相信,没有一个人是绝对的同性恋,或是异性恋,只是每个人生下来之后,社会怎么配合他的基因。

所以我觉得人最好玩的是能动情。我们刚才讲了很多欲,情可以促使欲的出现或是发生,欲也可以生情,但是我们的文化好像把情和欲分得很清楚。但还是两个东西在一块是最有意思的。

田:对,我那时候看过一个电影,讲毕加索和他的情人。他后来特别喜欢一个女的,这个女的说我要回我娘家,他说不行你不能走,你得跟这儿摔泥。这个女的很愉快地在他的工作室摔了俩礼泥。后来时间久了,她为毕加索生了两个孩子,过得也挺差的,热情全部没有了。她说毕加索,我要回娘家。开始以泪洗面,毕加索说,你原来很爱笑,现在怎么总是哭啊?这女的说,哭是我的正常反应,我也会不高兴啊。然后毕加索就开始哭,在二楼半,蹲在墙角哭。那么大年纪,还跟个孩子一样,说你不要走不要走。这女的说,不行,我还要走。

看完这个电影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女人喜欢毕加索的时候跟她要离开的时候,毕加索表现是一模一样的,这个男人没有变化,他就是哭啊,笑啊,耍赖啊,不让她走啊,自私啊,没有任何变化。这个女的看到这个,荷尔蒙起来了,她完全是看不到这个男性任何一个缺点。等时间久了,生了孩子,生活过得很平凡,他也不再是个大师,就是一个平庸的老头,这个女的就全部爆发了。这个片子明明是站在同情女性的立场上,可是我看着触动很大。我觉得女孩子热情起来实在是太障眼了,太愚蠢了。这个是得罪女性朋友。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所以我对爱情不是很乐观,就觉得这些都是虚幻的梦境,自己做梦,演进去了。我是一个导演,经常和演员合作,但我发现生活里面很多人都有表演的欲望,这些欲望都是天赋的,不自知的,整个给自己演进去了。等这个梦稍微有些醒了,就有点儿失落。

林:那我讲一点反话吧,我现在跟我朋友10年了。

田:你们俩是亲情了。

林:也有啦。我常常想说,我们坐飞机,如果飞机出事我一定这样挡在他们前面。有朋友问我,你说什么是爱情?我说你坐出租车,如果突然有个车过来,你就这样挡过去。不是说你会帮他买一个什么东西,不是。

田:爱情慢慢地变成亲情了,你们变成亲人了,这种关系就能长久了。那么所以就是亲情。

林:但是这个东西很有趣。如果你说有性才有爱情,没有性就是亲情,那我觉得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会有变化的。它可以这个阶段没有,但搞不好有时候,你对他的欲望,可能会有第二阶段,或许是第三阶段。

田:我觉得这特喜欢谁,特想跟谁睡啊,这一定是情人关系。但两个最后把情人关系转化成哥们关系,除了睡之外还特别有得聊,那“聊”倒是成了很重要的事,这可以发展成家庭。因为老了,什么也干不了了,一定不以肉体为最高的,就剩下聊了。议论了大家还特高兴。我觉得这就叫白头偕老。

林:其实性这个东西,它真的和陌生很有关系。陌生才会有新鲜感,才会刺激。你都很熟了,就好像煮饭每天都煮同一个菜色,或者差不多那几个菜。

田:这必须得是哥们,只有哥人才会最终走向家庭。所以年轻的时候,我特别同意你的说法,没办法挽救,还是得情欲,还是得欲望。

林:我是觉得说,二十几岁就经历二十几岁的事情,三十几岁就经历三十几岁的事情,如此类推吧。

田:但是我觉得如果要结婚这事儿就得想想了。

林:结婚就是下棋嘛,你还要是要找一个对手的。你能够跟一个完全对舞台艺术,表演艺术,佛教,统统不懂或者没兴趣的人在一起么?

田:嗯……不会吧,不会。要是发展成亲密关系在一起生活,可能不行。

林:他是不是艺术家,他是建筑师,他是医生。

田:那也得把他培养了。

林:那边还是个1号,你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