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期刊杂志单向街003: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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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后村女人的性 (1)

林:如果你下部或者再下部舞台剧要表达一个很性感或是很情欲的主题,你会怎么做?

田:我其实一直特别想做一部很残酷很热烈的戏。我之前在韩国做了两个戏,演员特棒,说脱就脱说整就整,女演员都挺热列的。但到了中国,你比如说演员,在表演上的能力,在沟通上会费很多力气。还有一点就是主题,我现在很想有年轻作家出现,然后我们一起讨论都市情感做得很棒。看完以后你觉得这个戏,从视觉、编剧到情感都挺震撼,这种都市情感的戏我喜欢。要没有的话我就不做都市了。我知道你在做,而且你的戏也挺平和,但我看完就感觉到了办公的一种情欲,办公室里就这样每天刻板地生活,除了权利的攀附,人物关系之间那种特别微妙的性感,我觉得很有意思。

林:我觉得城市里的人,就好像动物园里的动物,每时每刻每秒都不自觉地在找私密的角落。人对两个东西最感兴趣:爱跟死亡。我其实觉得,压抑可以变成一种臭鸡蛋。明明已经坏掉了,还把它当成一个咸鸭蛋,好臭好臭,但他吃得很乐。

那城市里到底有没有正面的情欲呢?我觉得不是没有,其实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情欲,都没有被正面地描述。我举个例子,三个人的恋爱,四个人的恋爱,这个感情也是很健康的,这跟传统的一夫一妻会很不搭。但你会发现说,三个人其实蛮乐的,四个人其实也不错。这种东西就很多时候不会被赞美就对了。但是如果我们能提一些活生生的例子--有没有成功的三个人的关系?有没有成功的四个人的关系?

田:你认为三个人的关系会成功么?

林:是吗,这是戏吧?我朋友就遇到这样尴尬的例子,她是双性恋,有一个男朋友,有一个女朋友。戏里面,尤其是喜剧,可以用善意的方式解决,但生活中这种问题还是挺拧巴的。

林:那如果三个人彼此都欣赏呢?

田:每个人都有独占欲吧,那个给勾起来的时候还是挺难弄的吧。

林:当你喜欢那个人,其实没有必要去独占他或者独占任何东西。

田:那这个人得特别重要,这个人得有这个能力。

林:所以我们要排一出戏证明有这样的人存在。因为情欲哦,很多情况下它都代表着一种绝望,一种悲观,好像不能有一个很开阔的出口。好像一直想说,他始终是会离开你的,他始终会爱上别人,这还是在迎合我们的不安全感。比如说你刚刚讲的,很多关系最后还是不可能的,那会不会很多有可能的关系我们都没有在追求?我觉得,其实三个人的关系最美妙的是,如果有两个人在吵架的话,总有个人可以在中间,持平。

田:我的朋友屡试屡败,她老想仨人生活,十年了没成功过。要不就主导这事的那人……

林:不行不行,不能有主导,一有主导就变成《金瓶梅》了。他只是有些妻跟妾,《红玫瑰和白玫瑰》,不能有主导的。

田:那这几个人都得特导主才行。那很理想啊。

林:我们还是得有理想嘛,不然太现实了。

后村女人的性

中国农村女性的性状况到底是怎样的?

社会学家李银河对华北某村进行了实地的调查。

在生的领域,女性主义最为关注的是女性的性权利问题。在女性享受性权利方面,男权制的意识形态一直是持否定态度的。法国学者伊丽加瑞是女性主义中最早关注性问题的学者之一,她说,女性性欲的特殊还从未被承认过。

波伏瓦指出:即使在我们的时代,女人对性快感的要求也仍会让男性感到愤怒。一位学者在论述女性性高潮的文章中说:一个正常的、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没有性高潮。性感受区是人为的、非自然的,它们是堕落的标志;它们的产生是无益于健康的、愚蠢的,因为女人因此会变成贪婪的、和以前不一样的怪物,有了犯罪能力等等。

这种观念反映在现实生活中,就表现为女性的性仅仅是为了男性服务,而不是双方共同享受性的快乐;还表现为女性只是被动地接受男性的性活动,而不会主动地寻找性活动。调查结果证实,女性认为性只是为了满足对方的人数大大多于男性,而女性主动向对方表示性要求的人数则大大少于男性。

统计资料表明,农村妇女是在城乡和男女两个维度中性活动中最被动的一群。在农村,性活动的首要功能当然是生育。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实行,农村妇女的生活模式被动地改变了:过去是根据家庭经济能力和个人生理能力,能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特别是一定要生男孩。虽然计划生育的直接目的是控制人口出生过多,但是它的一个副作用是改变了所有农村妇女的生活:除了生养两个孩子,可以用她们的生命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做为计划生育另一个没有预期的后果,它改变了人们性活动的意义:在生育的意义之外,增加了快乐的意义,而且后者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这一改变对农村性文化与性观念的影响不容低估。其中最主要的变化就是女人从被动地接受男人性要求、为男人的性要求服务,转变成为男女两性相互的性要求和相互的满足。卢宾曾将男权制下的女性性欲归结为:“为有利于这样一种制度和顺利和持续进行,女人对于她想跟谁,谁就最好不要有太多自己的注意。从制度的立场看,更可取的女性性欲是对其他人的欲望做出反应的那种,而不是主动地渴望和追求。”

后村女人们的性生活可以被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传统男人权,被动的,为男人服务的;另一类是男女平权的,相互服务的,快乐的。

传统男权的夫妻关系中性方面还有不少表现,尤其是性暴力:

45岁的来遭遇过性暴力,后果相当严重,她说:我对这个事没嘛(什么)感觉,也不喜欢。丈夫光要求,不能拒绝,拒绝就挨打。他从小没有爸爸,脾气很暴,说干嘛都得依着他,要是不依着,马上就打。有一回我身上不方便,他要,我不同意,他就打,打得我的牙都掉了一个,满嘴是血。(张开嘴)你看这边,牙窟窿还有呢!

37岁的爱的性关系是男权模式,她说:没嘛(什么)感觉。不能拒绝,丈夫脾气坏,如果拒绝就打。

秀的性生活虽然质量还不算太差,但是决不能拒绝丈夫的性要求。她说:几天有一次。有过高潮,主动要过。没拒绝过--不敢拒绝啊,要是拒绝他肯定会打我。

菊的性生活很不快乐,有住房紧张的原因,也有丈夫男权的原因。她说:那时候没有感觉。年轻懂嘛(什么)?和婆婆住同一套房子,婆婆住陡壁。俺像死狗一样不动,也不吱声。十年后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有感觉。拒绝过,被打了几巴掌。打哭了,哭了只好同意。后来就不敢拒绝了。现在有感觉了,人也老了。

38岁的世说:我没有主动过,也不可以拒绝丈夫的要求。

37岁的星从来不了解性高潮,但是女人在一起时在快感问题上的确是有交流的:这个怎么说啊,怪不好意思的。我只是觉得纳闷,有时候几个老娘们(已婚妇女)坐在一块,也说到那个。她们说那个感觉多么多么好。谁知道呢,俺反正不知道有嘛(什么)好。没感觉。

有的女人对性相当反感,觉得“丢人”。33岁的生对我的调查员说:别问了!这么丢人的事,各家还不差不多啊。你是大学生,你好意思问;俺是农民,俺可不好意思说。

从性生活怎样、频率如何、是否有过性高潮、有没有主动要求过性生活、可不可以拒绝性要求这些问题上看,男女平权的性关系在后村已经出现,大都在年轻一代的村民中:学(29岁):性生活适当,有过性高潮,没有主动提出过性生活,但是可以拒绝丈夫的性要求。

洪(22岁):性生活好,一周两次,有高潮,有过主动提出性要求,可以拒绝他的性要求。

海(26岁):性生活很好,有主动要求过,可以拒绝他的要求。

连(44岁):稳定,一周两次,有过性高潮,有过主动要求,特殊情况下拒绝过丈夫的要求。

灯(30岁):平时他不在家。过年他回家时,才在一起。有过高潮。可以主动地要求。一般不拒绝他。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在一起。

44岁的中自称“老太太”(在后村,凡已婚女子无论老少,称为“老太太”、“老娘们儿”。--作者注),问她性的感觉,她说:还行吧,年轻的十作九的闺女,让人拉拉手,都怪好的。现在俺们这老太太们,老了,还能有嘛感觉?

调查还问及了后村女人的婚前贞节观念,问到了她们初次性行为是多大年龄,感觉如何。绝大多数被问到的女人没有过婚前性行为,尤其是年龄较大的。但是,在最年轻的女人中开始出现婚前性行为,对处女贞节的坚持随时代远去已经显得不是那么坚定了。著名的女性主义作家伍尔夫这样谈到过贞节的问题:“因为贞节也许只是什么团队、组织为了不知什么理由而发明的一种偶像,但贞节在那个时候,甚至现在,在女人的一生中有一种宗教的重要性,而且它被神经和本能紧紧包住,若想隔开把它拿到光天化日之下就需要绝大、难得的勇气。”这也是在后村调查中的印象:婚前贞节似乎有一种宗教的重要性和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