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依为命
这天早上,何安强把饭做好后,来到爸爸何光的房门口。何光正四仰八叉地在睡梦中,自从三年前出了车祸后,他不仅智力停留在了八岁,连睡眠质量也是。何安强抿嘴笑了笑,又蹑手蹑脚地出了大门。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有种逼人的闷热,看起来要下雨了。何安强甩开两条长腿开始跑起来。半个小时后,他进了菜市场附近的“周老皮山货店”里。
周老皮是何安强的邻居,酷爱钓鱼,他的那些钓友一到周末都有集体活动,可他店里又离不开人,专门请个人又划不来,于是就请何安强来帮忙,一天给五十块钱。钱虽然不多,但何安强已经很感激了,况且,他还能一边看店一边复习功课,以备三个月后的高考。周老皮吩咐他几句就背上鱼杆走了。
到了十点多钟,下起了大雨,店里一下子门可罗雀了。何安强也就拿出复习资料,看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门口一暗,有人进来了,抬头一看,却吃惊地发现,来人竟然是爸爸!何安强赶紧上前问:“爸,你怎么来了?”何光一手提着一把伞,说:“下雨了,我给你送伞,你身体不好,一淋雨准生病。”
何安强有些哭笑不得,他小时候确实是一淋雨就生病,但现在早不是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爸爸都不记得了,但对他小时候的事却记得特别牢,好像在爸爸的眼里,他从来没长大过一样。他拿来干布,擦着爸爸身上的水,忽然想到什么,问:“爸,你没来过这呀,怎么找到的?”何光得意起来,说:“你是我的儿子,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何安强没开口,他知道爸爸肯定会憋不住而说出实情的,这就像一个小孩做了件得意事却没人关心一样。果然,何光见他不说话,又忍不住地说:“其实我是一路问过来的。”何安强忍俊不禁,赞说:“这就对了。爸,记住啊,以后要是迷路了,就去问人。嗯,一般人也不能问,就问警察,穿制服的那种。”
何光使劲地点了点头,一眼看到货架上的山货,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去,左看看,右摸摸。何安强担心他手下不知轻重会把货搞坏,就说:“爸,你坐着别动,我要去看书了。”何光立即找个了凳子坐下,严肃地说:“考大学。”何安强也故作严肃地说:“对,考大学,你一动我就考不上了。”
何安强看了一会书,转头看了一眼爸爸,见他果然纹丝不动,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何光受到鼓励,骄傲地仰起头,把身子挺得更加的直。
雨一直在下,快中午时,外面来了一辆车,周老皮意外地从车上跳下来。他对何安强说今天地方没挑好,准备换个地方继续,路过这回来拿点东西。周老皮一眼看到何光,乐了,说:“老何,你咋来了?哟,这身板,挺得赶上武警战士了。我说,你给我站岗要不要工钱的啊?”
何光有些羞涩地说:“不要钱,我是来看我儿子的。”周老皮又说:“老何啊,跟你商量个事,你这儿子我是越看越喜欢,要不,我拿我儿子跟你换个儿子咋样?”话音刚落,何光急得跳了起来,一把将何安强拉在身后,紧张万分地说:“不换不换,我儿子比你儿子强一百倍!”周老皮哈哈大笑,说:“老何呀老何,别人都说你傻,我看你比谁都精明呢。”
何光难为情地笑了。何安强也在边上笑着。一开始何安强很不喜欢别人调侃爸爸,但时间一长,也就明白个道理,有的人嘴善心贱,有的人嘴贱心善,周老皮就是属于后者。那些街坊邻居也大多如此,他们知道何光的心里只有儿子,经常跟他开类似换儿子的玩笑。何光不长记性,每次都要上当。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何安强知道自己不可能撑到现在。况且,何安强也觉得,他的家庭已经是这样了,如果再一味沉浸在悲哀中,也就没勇气去面对新生活了。所以,当别人开这样并无恶意的玩笑时,他甚至会配合他们,看着爸爸窘迫的样子,他总能想起过去爸爸带他玩时的情景。
周老皮想到什么,又冒雨回车上把上午钓的三条鱼拿过来,让何安强在店里的厨房烧给何光吃。随后,他就走了。
半小时后,何安强端着鱼上桌了。何光两眼放光,风卷残云般吃掉了一条,正要下手第二条时,却舔舔嘴唇,顿住了。何安强催促说:“爸,咋了?你快吃呀!”何光扳着指头数着:“一二三,一共三条,爸爸一条,儿子两条。”何安强笑说:“爸,从小到大,遇到我们都喜欢吃的东西时,你总是把多的一份给我。但现在不同了,你吃多的,我吃少的。”何光固执地摇头说:“我是爸爸,你是儿子。”
何安强没办法,只好吃起来,却有意将刺少的鱼肚挑到盘子里,他知道爸爸没吃过瘾,一会儿肯定会捞盘里的碎鱼吃。
二、一场交易
几个月后,何安强以高分考入外省的一所政法大学,因为有母校提供的助学金,学费是没有问题,但是,何光该怎么办呢?
像三年前那样,街坊邻居又开始帮他出主意了。有人说把何光送到敬老院去。但分析之后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因为何光并不老,而且敬老院也不收连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也有人说把何光送到精神病院去。但何安强坚决反对,他从不承认爸爸的精神不正常。
大家七嘴八舌的,也没得出一个众人都满意的结果。最后,周老皮一拍大腿,说:“干脆,给老何找个老婆。”一语惊人,有自家人照顾何光当然是最好的,可问题是,谁会嫁给一个只有八岁智力的大人呢?况且,他又没钱。
但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周老皮还真把一个中年女人领到家来了。这女人一进门就四处看着,不时露出满意的神情,最后,她才把目光停留在何光的身上,表情却显得很平淡,就像她不是来相亲而是来看房的。
女人叫刘梅,来自百里外的乡下,丈夫去世得早,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她很坦然地对何安强说:“你爸的情况老周已经对我说得很详细了。我愿意嫁给你爸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我儿子在市里上学,我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么说吧,我带一个孩子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何安强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的好,他说:“只要你答应照顾我爸,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家除了这个房子外,再没有任何钱了。我爸虽然是出了车祸,可肇事司机到现在也没找到,他每月只能领一点最低补助。当然,我读书的花费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不用你操心。”刘梅松了口气,说:“来之前我确实有点担心你的学费,我虽然打着工,但钱也不多。现在你这么说了,我也放心了。”
刘梅的坦然倒让何安强放心了,仅当这是一场交易吧。几天后,刘梅和何光领了结婚证,正式住进了这个家。只是何光想不通家里为什么会多了一个女人,周老皮告诉他,这是他老婆,何光就乱喊乱叫,说自己不要老婆,只要儿子。看得出来,他很害怕,连睡觉也要跑到何安强的房间里来。尽管何安强心中不忍,但还是在一天夜里,悄然离开了家。
一到大学,何安强就给刘梅打了电话。刘梅有些抱怨地说他走后,何光就在发火,说不听,骂不行,嘴里只有一句话,要儿子。“我让我儿子叫他爸,可他不答应,说他儿子比我儿子强一百倍。这不,这会儿正把自己关屋里发脾气呢。这可比我儿子难带多了!要不你跟他说几句劝劝他?”
何安强担心爸爸听到自己的声音更会发狂,犹豫片刻后,说:“还是算了吧。刘姨,我不敢奢想你对我爸有多好,只要不让他饿着、冻着就行。我发誓,等我工作后,一定会加倍报答你的。”
一个多月后,何安强突然接到周老皮打来的电话,说他爸已经不见好几天了。何安强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周老皮气愤地说:“算我瞎了眼,竟把那个恶女人介绍给你爸。一开始她对你爸挺好的,可日子一长,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她几乎天天都在骂你爸。你爸呢,一受气就爱蹲在楼下的过道里。我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了,就去问刘梅,结果她说你爸已经失踪三四天了。”
何安强赶紧拨响刘梅的电话,问:“刘姨,我爸去哪了?”刘梅有些吃惊,说:“你咋知道的?他确实不见好几天了,我急得不行,到处找也没找到,这不都报警了。”
何安强断定她在撒谎,因为爸爸胆小,从来不会离家很远,即便迷路,也绝不会走很远,不可能找不到的。他强忍着心里的气愤,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刘梅解释说:“一开始我以为能找到他,也就没跟你说,你不刚进大学吗,一着急,耽误学业怎么办?可我这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来了。”
何安强挂掉电话,火急火燎地就去请假。路上,班上的一个同学叫住他,说门口有人在找他。何安强一愣,他来这里才一个多月,谁会找他呢?他跑到门口一看,脑子里顿时“嗡”一声响,那竟然是爸爸!学校离家上千里路,爸爸在正常时都很少出远门,他怎么会找到这来的?
何光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的,他拿着儿子的相片见人就问。问到何安强身边,一抬头,顿时跳起来,激动地指着他哦哦叫,就是说不出话来。
何安强没跟他笑,喝道:“爸,你出门怎么也不跟家里人说声?”何光怯怯地说:“你不在家,我跟谁说呀?”何安强说:“刘姨呀!”何光哼了一声,小声地说:“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何安强一愣,苦笑地问:“那你来这干什么啊?”何光嘟着嘴委屈地说:“我想你了。”
何安强心里一软,但还是板着脸问:“那你是怎么找到这的?”何光得意地说:“你是我儿子嘛,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他瞄了一眼何安强的脸色,又低头说,“其实我把学校寄给你的录取通知书的信封留下来了,我拿着它一路问了警察叔叔。”说到这,他又眉飞色舞地笑,“他们可真好,不仅给我吃喝,还给我买车票……”
三、三千里路
回到家时已是第三天傍晚了,刘梅正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吃饭。他还没说什么,刘梅已经埋怨上了:“老何啊,你咋能乱跑呢?可担心死我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何光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束手而立,眼睛望着鞋尖一声不吭。刘梅说了他一番,又对何安强说:“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小山,叫哥哥。”那孩子清脆地叫了声:“哥哥。”
何安强等到小山吃好饭去做作业了,这才对刘梅说:“刘姨,这次算我爸运气好,碰到了好警察,万一……我都不敢想象。我真的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了。”刘梅说:“我也不希望啊,这些天光找他了,工作都差点丢掉。可腿长他身上,我总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他吧!”
何安强冷笑说:“刘姨,你和我爸虽然结了婚,但如果他失踪了,那么你跟这个家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我随时都可以收回房子的。”刘梅一愣,低头说:“我明白的。”何安强见目的已经达到,又好言说:“我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刘姨,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让我爸饿着、冻着,以后我一定会加倍报答你的。”刘梅勉强笑道:“报答就不必了,这就是我的命。”
晚上,何光执意要跟何安强睡,说要跟儿子好好说说话,可他头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听着他没心没肺的鼾声,何安强却毫无睡意,他起身打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在里面找到房产证,顺手放进了口袋。房子是爸爸唯一的东西,他不能不防刘梅一手。
几年大学一晃而过,何安强毕业后辗转多地,最后在离家三千多里地的一个城市考上了公务员,进了当地纪委做了名纪检干部。这期间他只回过一次家,让他欣慰的是,很可能是那个晚上的对话有了效果,刘梅对爸爸还算不错,这可以从周老皮那里得到证实。没了后顾之忧,他倍加努力地工作,很快就独挡一面了。
最近,何安强正在调查一位国企老板,刚一上手,他就发现了很多问题,正当他准备将情况上报时并深入调查时,这天晚上,对方托人上门来了。
在他简陋的出租屋里,来人拿出一盒月饼,说:“马上中秋节了,我们老总得知你是孤身一人在外,特意让我捎来一盒月饼,还请笑纳。”他拍拍盒子,又意味深长地说,“这是特制的,有馅的。”何安强哈哈一笑,说:“你真幽默,没有馅的那叫馒头。”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来人走后,何安强看着桌上的月饼,半天也没动。这时,门突然被人敲响了,他问:“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儿子,是我。”
何安强一哆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三千多里路啊,爸爸是怎么找来的?他赶紧打开门,果然,外面站着的是爸爸。何光鼻青脸肿的,门牙也掉了两颗,说话都漏风了,但尽管这样,他还是一脸的得意,说:“儿子,吃惊吧?我早说过,你是我的儿子,你就走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可看到何安强的脸色,又低头说:“我会买火车票了。”
何安强忙把他拉进来坐下,生气地问:“爸,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何光摇头说:“我告诉她了。她想跟我一起来,我赚她啰嗦,偷着跑出来的。”何安强又问:“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何光摆摆手说:“没什么,跟周老皮打了一架。”何安强更是吃惊,说:“周叔帮了我们那么多忙,你咋能跟他打架呢?”何光很气愤地拍着桌子说:“谁让他说你这么久都没回家看我,是不要我了!你是我儿子,你还能不要我?”
何安强羞愧地说:“爸,对不起,我工作太忙了。”何光嘻嘻笑着说:“没事,你忙我不忙,我来看你。”说话间,他一眼看到桌上的月饼,摸了摸肚子,就去拿。何安强赶紧抢过来,说:“爸,这不能开,你还没吃吧,我做饭去。”他把月饼盒放在冰箱上,就去做饭了。
等到何安强端来饭菜,看到何光已经打开月饼盒了,正看着那一盒的百元大钞发呆。
四、亲情不变
何安强给刘梅打电话告诉了她这事。刘梅又喜又气,说:“我猜他就是去找你了,想给你打电话,可他竟然连电话本都带走了,我又记不得你的手机号,去问老周,但他的手机又丢了。真是老天保佑,吉人自有天相。”
何安强沉默了片刻,说:“刘姨,我这边工作太忙了,照顾不了他,你能不能过来接他回去?”刘梅有些意外,说:“你们父子俩好久没见了,不能让他在你身边住一阵子吗?他可是一天到晚地念叨你。”何安强说:“我知道,可是我的工作实在太忙了。”刘梅说:“那行,我这就去接他。”
放下电话,何安强看了看身边的何光。自从看到月饼盒里的钱后,何光就再也没说话了,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何安强想劝解他,但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工作性质,他接触的大多是贪污受贿的人,一开始他很气愤,恨不得把他们全都送进监狱,但接触得多了,心里渐渐不平衡了。那些脑满肠肥之辈,无论学识还是能力都不如他,但相比他们的挥霍无度,自己却赶不上他们的皮毛。
他要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要买房,还要接爸爸过来,请最好的保姆照顾,这一切靠他那点工资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但是,这一切是无法对爸爸说的,爸爸只有八岁的智力,或许能分辨绝对的好坏,却不会明白他的心思。
第二天,刘梅就坐飞机赶来了。何安强给了她一笔钱,然后送他们去了机场。刘梅很敏感地发现了父子间有问题,问:“你们这是咋了?好容易见一面,这临走也不说说话?”何光哼了一声,没说话。何安强撒谎说:“心里很伤感,说不出话来。”刘梅“哦”了一声,拍了何光一下,说:“你这死东西,隔三差五的就吓我一跳,回去后我非把你手脚绑起来。”何光闷声闷气地说:“我上厕所去!”
刘梅看着他的背影,对何安强说:“我不会真绑他,就吓唬一下他。”何安强已经从刚才她拍爸爸那一下中看出来,那是一种亲密无间之后才有的举动,或许,对刘梅来说,当初的交易经过这么多年的日夜相处,早已变成了亲情。他笑着说:“是该吓唬吓唬他,免得下次他还乱跑。”
刘梅说:“你是不知道,你爸有多难伺候,好说不听,非得唬着脸喊。一开始老周还老打抱不平,说我不该骂他,前些天,我故意把你爸带到他店里,让他照顾半天。结果我过去接你爸时,你猜怎么着,两人正打架呢。老周鼻青脸肿地向我认错,说我骂得对,就该狠狠地骂你爸。”
何安强真诚地说:“刘姨,这些年多亏你了,你辛苦了。”他站起来,深深地躹了一躬。刘梅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他,说:“别,这是我的命。”说到这,刘梅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说,“其实处久了,觉得你爸也挺好的,虽然有时让我很生气,但逗我乐的时候更多。”
何光从那边走过来,这时登机广播也响了。何安强送他们进了登机口,随后把一份东西塞在了刘梅的手里,转身就走。刘梅一看,是房产证,顿时愣住了。何安强是含着眼泪走的,一直到分手,爸爸也没对他说一句话。
半年后,那位国企老总还是落了马,他招出了曾受过他贿的人,何安强也在其中。随后,他以赎职罪及受贿罪被判入狱三年。
入狱后,何安强了无生念。他趁着劳动时捡回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当天晚上,趁着同舍中的人睡熟时,用石头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但是,剧烈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地痉挛着,惊醒了大家。
第二天,狱警告诉尚在医护室治疗的何安强,有人来看他。何安强突然冒出一个猜想,难道,是爸爸?但狱方虽然很可能会通知他的家里,只是几千里路,爸爸不可能来得这么快。难道,爸爸是从刘梅那里得知他出事了,又偷着跑过来,正巧赶上了?
虽然这猜想有些荒唐,但何安强对爸爸超强的寻找能力已经深有体会了。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门口,这时,一个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脑袋探了进来,嘻嘻一笑,说:“儿子,吃惊吧?你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何安强再也控制不住了,滚下床来。何光吓了一跳,赶紧坦白说:“其实,这次是她跟我一起来的。”“爸!”何安强脸上泪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