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隐居英雄
1938年，苏联高加索地区的莱纳小镇上，有个叫切若夫的年轻人。他父亲彼得是退役的老红军，一心想让切若夫去自己的老战友、当地驻军司令伊万手下去当兵。但切若夫只喜欢跟镇上那些年轻人混在一起，整日无所事事，打架斗殴。一提他们的名字，大家都会直摇头。不过，也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镇上的杂货店老板保罗。
保罗是五年前到莱纳镇定居的外乡人。他刚来时，人们发现他的左腿是瘸的，于是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彼得前去查询时，保罗说自己来自苏满边境，这条腿是被日本鬼子伤的。说着，保罗向彼得展示了自己左腿肚上的一道贯穿伤。老红军彼得一眼就认出这是日本三八式步枪留下的伤疤，非常困惑，他知道日军在满州虽然猖狂，但与苏联红军却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谁也不愿去招惹谁，那么保罗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但当他再问时，保罗却以保密为由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了。
后来，彼得去伊万那里办事，顺便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才知道，苏联与日本都在极力维护自己在满州的利益，双方虽无大战，但小冲突却一直不断，彼此开枪的事并非少见。在伊万的帮助下，彼得看到了保罗的资料。保罗，现年45岁，曾任红军驻苏满边境上尉连长。1936年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中左腿受伤，获国家二级英雄奖章，退役。
原来，保罗竟是个英雄，彼得对他的怀疑转为了尊敬。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镇子里传开了，大家也就欣然地接受了他。不过，保罗从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觉得高人一等，他待人和善，买卖公平。对切若夫这些年轻人，他也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厌恶他们。而切若夫他们虽然对世俗礼节不屑一顾，但对英雄却是发自内心地崇敬，况且，保罗还愿意花大价钱收购他们偷来的赃物。
驻军有个废品堆放场，里面摆满了各种废弃的武器配件，切若夫他们时常去偷些废品在同伴面前炫耀。后来，他们发现保罗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愿意高价钱收购它们。这对切若夫他们来说，无疑于多了一条财路，而且，无论他们拿来的东西有多零碎、陈旧，保罗总能如数家珍地道出这些东西原来应该在什么上面，有什么作用。令他们大开眼界，并因为想听故事而去偷来更多废弃的东西。保罗来者不拒，他乐此不疲地将这些废品组装成一件件有意思的玩意，摆在自己的院子里，像是军事博物馆一般。
这天早上，切若夫出门去找伙伴巴雷玩儿。才到半路，就跟巴雷撞见了。巴雷冲他叫道：“切若夫，约翰在红蓝酒吧被那些伐木工欺负了，我们得去帮他！”
伐木工人都是些粗蛮的家伙，他们在密林里待久了，一有机会下山，不是酗酒闹事，就是找镇里的混混、也就是切若夫他们打架。切若夫一听，二话不说就跟他走了。
一路上，两人又约到了七八个人，各自带上趁手的家伙，直奔红蓝酒吧。远远地，他们就看到约翰正被几个伐木工围殴着，没有多想，就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冲了上去。可是，刚到门口，突然从里面又蹿出十几个伐木工，一起向他们扑来。这些家伙们是有备而来的，切若夫大叫一声：“撤！”但为时已晚，他们被包围了。
几分钟后，小镇上的混混们都趴在了地上。一个脑袋上挨了切若夫一棍的家伙捡起棍子，随后踩住切若夫的手，狞笑着挥起了棍子。正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是保罗。保罗对那个要砸断切若夫手的家伙说：“嘿，你，放开他。”那家伙想必也听说过保罗的名字，有些犹豫。但保罗并没有让他犹豫多久，便已经冲了上来。他虽然瘸了一只脚，但跑起来却非常快，大家眼睛一花，那根木棍已经在保罗的手里了，并且架在了那家伙的头顶上。“如果你们再不消失，下一秒，这棍子就会亲吻你们的脑袋。”
顿时，伐木工们一轰而散。
二、进入军营
切若夫他们敬佩不已地请保罗说说他这样的身手是如何练出来。保罗回道：“部队，当然是部队里练的。”
保罗刚入伍便被选进了侦察连，受到了严酷的训练。他牢牢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情况，那次，他们接到去破坏日本满铁公司铁路的命令。满铁公司是日本军部操纵的一个部门，一方面将从满州抢掠的物资拉回国内，一方面收集苏联的各种情报。当时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这是次非常简单的任务，不想当他们赶到铁路边准备进行破坏时，一列拉满了日军的火车不期而至。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交火。这一战，红军损失惨重，但日军的伤亡更严重。像这样的生死场面经历得多了，保罗才变得现在这样强大。
巴雷羡慕得直咂嘴，问道：“保罗先生，你能不能训练我们，让我们也变得强大起来？”保罗摇头说：“不不，我老了，不再合适做这些事。”巴雷的提议给了切若夫启发，他也举手说：“保罗先生，如果你答应训练我们，我们或许会偷一辆坦克来给你。”保罗忍俊不禁地说：“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的院子太小了。好吧，或许你们是太无聊了，给你们找点事做也好。”
训练才开始，就接连有人受不了苦而退出了。保罗为他们的选择而高兴，他说接下来的训练会比现在苦上百倍。果然，训练的项目一天比一天变态，不久，仅剩切若夫和巴雷等七个人了。他们跟保罗学会了擒拿格斗，一招制敌等技巧。一个月后的一天，切若夫他们又遇到了那帮伐木工，很轻易地就报了仇，这让他们更有兴趣继续下去。
不久，保罗开始教他们用枪了。当然，枪都是切若夫他们从驻军废品场偷来的零件组装起来的，子弹更是没有。保罗很惋惜地说：“你们是我训练过的最好的小伙子，如果有枪有子弹，还有场地，我就能把你们都训练成神枪手。”切若夫眼珠一转，说：“或许我有办法。”
当天晚上，切若夫趁着父亲睡着时，把他的枪偷了出来。天快亮时，切若夫抱着枪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就听到背后一阵风声，他忙疾步上前，躲过了袭击，并顺势转过头来。是父亲彼得。彼得似乎有些诧异他竟然能躲过自己的袭击，“咦”了一声，跟着又是一脚踹来，切若夫本能地抄起父亲的脚，跟着右脚一勾，彼得就咕咚一声摔在地上了。
切若夫赶紧上前扶起父亲。彼得一脸的惊讶，说：“好小子，快说，为什么要偷我的枪？还有，你的身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切若夫就把这些天的经历跟彼得说了一遍。彼得这才明白，难怪这阵子切若夫和那帮坏小子都规矩多了。彼得很感激保罗，现在局势动荡，德国人野心勃勃，只怕早晚与苏联会有一战，让这些小子学会战斗的技巧，以后说不定还能保家卫国呢。
在得知切若夫他们正在为武器和场地的事烦恼后，彼得就找到伊万，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伊万也非常赞同他的观点，当即就同意向他们提供场地以及各式武器。
进了军营后，没多久，切若夫他们便学会了使用各式枪支以及爆破和战术配合，也因此而更加尊敬保罗。在他们看来，保罗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他懂得一切杀敌的技能，他身上的各种本领好像永远也学不完一般。
这天，切若夫他们正在训练时，天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他们抬起头来，看到从那边飞来了十几架飞机，依次停在不远处的机场上。驻军有个飞行中队，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战机从头顶上飞过，但这些飞机明显与往常见到的那些不同。
训练结束后，切若夫和巴雷跑到机场边去看稀奇了。切若夫托着下巴说：“这应该是新型战机吧。你看，机翼大了不少，机枪的位置也不同。”巴雷也点头说：“确实，引擎声也有力多了。”切若夫羡慕地指着在机场里的那些士兵，说：“他们能那么近距离地接触飞机，真是令人眼红。”巴雷嘿嘿一笑，说：“或许，我们也能亲手摸摸它们。”
三、小试身手
晚上，在同伴们进入了睡梦中后，切若夫和巴雷悄悄起床，直奔机场。他们避开机场外围守卫的巡逻，进到了里面。两人像夜行的猫一样，灵敏地躲避着头顶的探照灯以及身边不时走过的巡逻队。不多时，新型战机已经近在眼前了。巴雷激动得要冲上去摸它们，切若夫却一把将他按住，做了个“有人”的手势。
巴雷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不远处一架战机的阴影里，隐藏着一个模糊的黑影，若不是切若夫的提醒，他根本不会怀疑那不是个人。两人屏声静气地趴在地上观望着。那人挪动的速度非常缓慢，几乎察觉不到他在动，足足半个小时后，他才挪到距离他不足五米远的战机下方。随后又用了半个小时挪到机头处，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不久，那人像一条蛇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中了。
切若夫和巴雷长出了一口气。切若夫说：“这是个高手，但我怎么觉得他的身形好像很熟悉一样。”巴雷急于摸到战机，无所谓地说：“应该是跟我们一样，对新战机也很好奇。不过，你不觉得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很没意思吗？”
如愿与战机亲密接触后，两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营房。巴雷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但切若夫一想到那条黑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到那黑影的动作很熟悉，正是保罗教他们的，可是同伴们都已进了梦乡了，突然，他想到，难道是他？
切若夫悄悄地起了床，往旁边的一间营房走去。这是保罗的住处，屋里没有亮灯，切若夫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动。忽然，门开了，保罗走出来，问道：“切若夫，有事吗？”切若夫说：“哦，我睡不着，想找你聊聊。”保罗笑了笑，说：“正好，我也睡不着。”
切若夫进屋后，开门见山地说：“刚才你去了机场。”保罗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切若夫指着他身上说：“你换了睡衣。虽然颜色一样，但睡觉之前你穿的睡衣右口袋有些破了，这件却是完好无损的。”保罗点头说：“你观察得很仔细，不过，多换件睡衣又能说明什么？”切若夫又指了指他的头，说：“你刚洗了头，这一定是因为长时间在草地里爬行而弄脏了，不过你并没有把脖子上那块泥洗掉，那是机场特有的黄泥与石灰的混合物。”
保罗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但并没摸到泥，再看切若夫脸上得意的表情，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我上你的当了。好吧，我承认确实是去过机场了。你知道我对任何武器都很痴迷。”切若夫笑了起来，说：“看来，我学得并不赖。”
保罗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说：“当然，你是我最好的学生。对了，这里毕竟是军营，所以你最好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切若夫得到他的肯定，高兴地一口将水喝完，说：“是的，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切若夫走后，保罗无力地跌坐下来，指缝中夹着的一些白色粉末撒在了地上。这些粉末能让切若夫在几天后的训练中心血管爆裂而死，而医生会证明是因为他承受不了高强度训练而发生的意外。保罗看着门口，苦笑道：“但愿时间不会证明，没有除掉你是我最大的错误。”
四、我的祖国
几天后，军营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保罗可能觉得留在这里不再方便，便去跟伊万提出结束训练。不想伊万却不同意。
正好这时彼得来找伊万叙旧。从他的口中，切若夫他们才知道，原来那批新式战机才刚刚研发出来，首批十五架全被编入驻军的飞行中队，但仅仅几天时间，德军就已经在研发克制此机型的方法了。也就是说，伊万的军营里出现了德军的间谍。
切若夫听到这里，脑子里突然“嗡”一声响，他看了看保罗。保罗也正在看他。不知为什么，切若夫感觉到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
当天夜里，一条黑影从营房里闪出来。看得出来他对地形非常熟悉，只见他来到一处院墙边上，助跑之后，便凌空在墙上走了几步，一伸手搭住了墙沿，随后翻身落到外面。但是，没等他站稳，无数手电筒的光已经照在了他的身上。
切若夫从人群中走出来，颤声道：“保罗，果然是你！”保罗苦笑着说：“事实证明，没有除掉你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不过我也很欣慰，你确实是我最好的学生，连我逃走的路线都推算出来了。”切若夫低下头来，说：“对不起，我不能任由别人做出损害我的国家的事。”
几天后，有消息传来，保罗并不是那位英雄保罗，而是德国的间谍，他受命打探伊万部队的武器及装备情况，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有一次，“保罗”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真正的保罗，发现他们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很像，于是决定盗用他的身份来取得镇上的人信任。他到了保罗的家，杀害了他，随后又用三八式步枪在自己的左腿上开了一枪。等到伤好之后，他来到莱纳小镇，如愿取得镇上人的好感，跟着，他又将目光放在切若夫这些不良少年的身上，怂恿他们去驻军偷窃废弃装备，以此分析出驻军的武器装备等情况。
两个月前，“保罗”的上级给他下了一道密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获得苏联新型战机的情况。正好这时切若夫等人在与伐木工的斗殴中吃了亏，于是他顺势设计了训练这个计划，成功进入军营，并最终获得了新型战机的情报。
那天夜里，“保罗”本该除掉切若夫的，但他却忽然心软了，正是他一时犹豫，导致了他的失败。
切若夫立即去了军营，见到了“保罗”。他看到“保罗”满身是血，双手被反绑着倒挂在柱子上，已是奄奄一息了。伊万对他说：“到现在为止，这家伙什么也没说，我们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我们所知道的都是通过分析而猜测的。”
尽管知道他是敌国的间谍，不仅利用了他们，而且还给苏联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但切若夫还是流下了眼泪，他问道：“你为什么不交代，这样至少不用受这么多苦。”保罗睁开肿胀的眼睛，虚弱地说：“为了我的祖国。”伊万喝道：“你的国家是邪恶的，你不该为它卖命！”保罗正色道：“不论如何，我都爱我的祖国，为她，我愿意牺牲一切，包括生命。”他顿了顿，对切若夫说，“而这，也是我最后教你们的一课。”
从这一天起，切若夫就再也没有见到“保罗”了。1941年6月22日，德军从东普鲁士全线进攻苏联。战斗打响后，伊万的部队很快被击溃了。切若夫与巴雷带领那些同伴们与德军进行游击作战，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