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便是要当作家学者,学《周易》便是要当算命先生,持此观点者,便不把读书当乐事,于是孙权就借机教诲了一下吕蒙。
初,孙权谓吕蒙曰:“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吕蒙辞以军中多务。孙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往事耳。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常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吕蒙乃始就学。及鲁肃过寻阳,与吕蒙论议,大惊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吕蒙曰:“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鲁肃遂拜蒙母,结友而别。
师古说:“涉若涉水,猎若猎兽,言历览之,不专精也。”孙权这个读书态度极好,“但当涉猎,见往事耳”,很和《资治通鉴》的名字相符。吕蒙亦非寻常公务员,还真从书中悟得了道理,惊得鲁肃与之结拜而去。耶鲁大学校长莱文在接受人民网记者采访时曾说:“我是一个经济学家。经济学家经常预测未来,但这些预测都建立在人类行为动机的理论模型基础上,而历史则能告诉你在真实的环境里已经发生过的事件。这些历史整体包涵了人类在处理任何问题时所拥有的共同经验。这些经验对今天的政府决策者是重要的参考。他们可以知道,在某个事件发生前後,历史上是怎么处理类似事件的,有什么经验教训可以吸取。”美国历史就那么一截,却这样看重,令人吃惊。周作人懂得这个道理,认为“过去曾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要如此。”可他是汉奸,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听,再者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我们忧什么,於是相约招商引资去。
梁启超把读书引向了狭义的书斋学者化,这是他最大的过失,倒不如《经学历史》的通透,“儒者尊信《六经》之学可以治世,孔子之道可为弘亮洪业、赞扬迪哲之用。朝廷议礼、议政,无不引经;公卿大夫士吏,无不通一艺以上。虽汉家制度,王霸杂用,未能尽行孔教;而通经致用,人才已为后世之所莫逮。”此节文字可以解答读什么书的问题,快餐文笔终究如喝花酒,到底不是自己的女人。
经书是要拿来经世致用的,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历为学者看重,却是“游观诗赋,何与人事,则汰去之,此书之立体者也。”和司马光编《通鉴》也是相通。顾炎武“别蓍《日知录》,上篇经术,中篇治道,下篇博闻,共三十余卷。有王者起,将以见诸行事,以跻斯世於治古之隆。”亦寄寓作者经世之理想。
曹魏正始年间,有诏议“圜丘”之事,是时郎官及司徒领吏二万余人,而应书参与议论此事的,略无几人。当时在朝廷任职的官员,仅公卿以下就有四百余人,可是能操笔为文的,还不到十人,“多皆饱食相从而退”。鱼豢在《魏略》序中说“嗟夫!学业沈陨,乃至于此。”皮锡瑞因而感叹说:“鱼豢序见《三国志注》,令人阅之悚然。夫以两汉经学之盛,不百年而一衰至此,然则,文明岂可恃乎!”
文明着实不可恃,却要待人苦心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