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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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刑不上大夫”论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两句话被后人百分之百的误读了。其实这句话的本意是说,用礼法来约束“政要”,以形成严格的自制力,比单纯用法效果要好得多,正如平常人只能接受礼法的约束,并不能指望他们开风气一样。此即《周易》所说的,“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汉文帝六年,贾谊给皇帝上了一疏,大意言礼。他说:“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就是说,士大夫鉴於其身份地位,自有一套惩治的办法(礼),并非真可以免於刑戮。在这个前提下,古人制定了五种处罚士大夫的准则:贪墨不廉的,叫“簠簋不饰”;私生活不严谨的,叫“帷薄不修”;欺骗君主、不尽忠于国家的,叫“臣节未著”;行政不作为的,叫“下官不职”;越权办事的,叫“行事不清”。“簠簋”,是用以盛饭的碗,古人在碗边画上龟,用以明志,因为龟是灵物,作用大而吃得少,所以用以指斥那些贪墨大臣。

对贾谊的宏论,文帝深以为然,自此养臣下有节,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当然,贾谊的观点只是一个理想而矣,后世帝王杀大臣多了去了,而“养臣下有节”,同样也成为王朝政治追求的高级目标。不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农民出身的朱元璋皇帝,极为痛恨贪官污吏,不惜以特务手段来惩治贪墨之官,甚至在官衙边上设有专供剥皮的土地庙,以张震摄。于是“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豪民巨族,划削殆尽”。即使这样,还有不怕死的,“朝杀而暮犯”。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继续杀吗?连老朱都杀得手软,后来统统改为劳动改造。因此,宋儒主张“克己复礼”,是有道理的,后人不必自认伟大。

关于“礼”,是个很头大的问题,但总归一句话,养成民风朴实,便是礼的作用。王夫之很反对所谓“耕者让畔,行者让路,道不拾遗”这类张大圣人之化的虚言,诗书和孔门著述也不见此类记载。因此,他认为,能做到“士悫女憧”,男人诚实谨慎,女人朴实无华,便是盛世景象了。我很赞同这个观点,经济发展到末路,不管是商人还是官员,都跟鬼似的,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