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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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当年讲坛

旧时士人,常聚徒讲学,生员至有千余人者,可见盛况。然开坛讲学之法,后人多不甚了然,旧史亦不明言,概当年人皆了然当年事,以故史书缺略不述。然时过境迁,当年“明法”至而今俨然成了“秘法”。余一介书生,心喜其事,故考诸南北史,希望得到些端绪。

当年讲学,先生皆坐北朝南,生员北面受业。南朝之沈峻,精于《周官》一书,每次开讲,群儒皆“执经下坐,北面受业”。先生南面,是很高的礼遇,所谓南面晌明而治,那是只有帝王才能享有的尊荣,旧时先生也占了一席之地。先生南面讲学,或席地,或升坛。东汉灵帝(156年—189年)之前,胡床未传入中原,讲学当是以席地为主,“孔子杏坛讲学图”,亦是此法。东汉灵帝之后,讲学或有升高座者。宋明帝好《周易》,尝集朝臣於清暑殿讲学,让伏曼容执经侍讲,伏曼容美风采,宋文帝将他比作竹林七贤之嵇康嵇叔夜。后来齐明帝不重儒术,他便在自家“施高坐于厅事”,有宾客,辄升高坐为讲说。

先生讲学大体从章句开始,循序渐进,一经讲毕,方及一经。梁武帝天监初(502年),严植之兼五经博士,开馆授徒,讲说有区段次第,析理分明,每次登堂开讲,听者至千余人。而北朝之樊深,学问也是渊通,可是每解书,多引汉、魏古义,学生听不懂,背地里议论说:“樊生讲书多门户,不可解。”所以说,古书普及也很重要,道理再高,学问再好,于时无用,亦是无益。北朝刘献之,“善《春秋》、《毛诗》,每讲《左氏》,尽隐公八年便止,云‘义例已了’,不复讲解。由是,弟子不能究竟其说。”由此考知,当年讲学贵终始。

讲学的先生和听讲的弟子,都得手持经书,这点还真如现在的课堂,却和“百家讲坛”不一样。北朝之徐遵明,每临讲坐,先持经执疏,然后敷讲,学徒于是浸以成俗。但与现在不一样的一点是,当年允许弟子在课堂上辩难,向先生提问题,甚至“刁难”。南朝之周弘正,陈文帝天嘉年间,在国学当老师,与张讥是同事。一次,周弘正讲《周易》,被张讥问难得无招架之力,周弘正的弟弟周弘直,赶忙帮哥哥说话,“危坐厉声,助其申理”。嗓门很高,可见张讥将周弘正“刁难”得很不堪。张讥对周弘直说,“今是义集,辩正名理,……不得有助。”后来,周弘正对别人说,“吾每登坐,见张讥在席,使人懔然。”

只要是名儒讲学,不但是弟子,连有名望的儒者也要来听讲。《南史·崔灵恩传》:“灵恩聚徒讲授,听者常数百人。性拙朴,无风采,及解析经理,甚有精致。都下旧儒,咸称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