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15045000000081

第81章 卜筮之道

我喜欢读易,接触过卜筮,并且也喜欢。台湾一位学者提倡推广卜筮,认为卜筮是知识分子的高级智力游戏,我很赞同这个观点。正如佛祖不会教人去杀人放火一样,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缮墙正瓦,不必拘挛小忌,这才是正确的卜筮态度。

北魏第二任皇帝——明元帝建了一个白台,高二百余尺。乐平戾王拓拔丕做了一个白日梦,梦见自己登上白台,四顾不见人。醒来后,心里直扑通,不知主何征兆,命术士董道秀筮之。道秀说:“大吉。”拓拔丕默然有喜色。这一喜,喜出不臣之心,与尚书令刘挈搞到了一起。

刘挈是太武帝拓拔焘少时的辅政大臣,由父亲明元帝亲点,久典机要二十多年,恃宠自专,小事汇报,大事从不汇报,拓技焘很讨厌他。会北魏与柔然交兵,刘挈劝拓拔焘不要轻举妄动,等柔然进犯时再行出击不迟。拓拔焘却听从了三朝元老崔浩的意见,御驾亲征柔然。刘挈觉得很没面子,于是顿起邪恶之心,准备将拓拔焘当礼物送给柔然人,另立拓拔丕为帝。

刘挈是这样设计皇帝的:拓拔焘前脚刚起,他后脚立即假传圣旨,改变大部队与皇帝事先约定好的会师日期。从刘挈这一举动中可以看出二件事,一,此人胆子极大,敢设计皇帝;二,刘尚书在朝中确实位高权重,能呼风唤雨。

当拓拔焘到达前线,发现情况非常之糟,因为除了他和崔浩,身后空无一人,而对面即是柔然大军。所幸拓拔焘命好,柔然人不但没把他怎样,反而自己开路跑了。捡了一命的拓拔焘大为光火,穷治其事,一层一层挖下去,牵连了很多人。刘挈被夷灭三族,拓拔丕生生给吓死,道秀也给挖了出来,弃市。

高允听说了董道秀的下场后,说了一番话,很可以借鉴。“凡筮者应根据爻象,劝人忠孝,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这才是筮者的本分。当拓拔丕求教道秀的时候,道秀应当这样说:独自身居高处,四周又没有人,这是很不祥的征兆。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大王应引以为戒,谨守本分。这样,拓拔丕就不会心生非分,道秀也可以自存首领。而道秀却反其道而行之,他的死是自找的。”

《老残游记》里,有个卜者叫“安贫子”,取“安贫子知命”之意。这个意思就极好,虽有点宿命,不与命运去抗争,但不做那非分的事,不使人间造孽钱,晚上睡觉就不会心惊。汉时,严君平在成都摆地摊算卦。市人有邪恶非正之问,则依蓍龟为言利害;与人子言,依於孝;与人弟言,依於顺;与人臣言,依於忠,各因势道之以善。严君平没有穷昏了头,什么钱都敢赚。

三国何晏听说管辂明于术数,派人请他来见。管辂如约前去,与何晏论《易》。时邓飏在坐,听了半天却听出不满,于是对管辂说:“听说阁下自诩善《易》,在下也想借机求教。可我听了半天,却没听到阁下语及《周易》本经,为什么?”管辂说:“真正明白《周易》的人,明白的是《易》理,并不是要纠缠在辞句上。”何晏称赞管辂这句话是“要言不烦”,因乘机要管辂给他作一卦,看看今后的官运如何,能位至三公否?又问:“我连日梦见数十头青蝇,来集鼻上,赶也赶不走,这是怎么回事?”

管辂说:“当年八元八凯辅佐帝舜,周公辅佐周成王,皆以和惠谦恭,享有多福,这不是卜筮所能告诉他们的。今君侯位尊势重,而更多的人是畏惧您的权势,并不是畏服您的人品,此非小心求福之道。再者,相书上说,鼻有山象,‘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现在青蝇臭恶而集之,是预示着位高者有突然颠覆的危险,不可不深思啊!愿君侯裒多益寡,非礼不履,然后三公可至,青蝇可驱也。”邓飏不屑地说:“这不是老生常谭么。”管辂说:“老生见不生,常谭见不谭。”

管辂回家,把情况跟舅舅说了。他舅舅嫌管辂说话太直,担心招祸。管辂说,跟死人说话,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何晏的结局果如其言,不得善终。

东晋郭璞粗通术数,一次遇见颜含,想免费帮他算一卦。颜含说:“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兴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

注:原文:“夫筮者皆当依附爻象,劝以忠孝,王之问道秀也,道秀宜曰:穷高为亢,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皆不祥也。王不可以不戒,如此,则王安於上,身全於下矣。道秀反之,宜其死也。”

:左传载,高阳氏有才子八人,人称八凯。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人称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