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春雨,历代词人骚客留下了林林总总、脍炙人口的传世佳作,春雨由此成了一个永远也写不完、咏不尽的亘古题材。史达祖在他的词作《绮罗香·咏春雨》中,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门掩梨花”的春雨之景。无独有偶,刘克庄笔下的春雨是“斜风细雨”;卢祖皋咏出的是“春啼细雨”;李之仪笔下的春雨是残寒消尽的清明疏雨……
我对春雨的印象多是阳春三月的霏霏细雨。那光景,正值千树万树梨花盛开的季节,那雨像细丝,轻轻地飘落在绽放于梨树枝头的那一朵朵洁白似雪的梨花花瓣上……那景观是多么富有诗意!
然而,当花枝招展的春姑娘迈着她那婀娜的脚步,在丁亥孟春时节向着人间款款走来的时候,当岁月的年轮刚刚碾进2007年的征途,当时光的足迹刚刚踏入2007年的新正,就在十四、十五这两天,竟然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雨。那雨,静静地、静静地下啊,下啊……从正月十四至下到十五,整整下了40个小时!
元宵佳节,与春节、中秋节,是我们华夏民族的三大传统节日。往年,一年一度的元宵节,人们大都是在吉庆的烟花爆竹声中,带着剩余的那些欢快心情,给新春佳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今年的元宵节,由于那场雨的缘故,让本来还应该沉浸在新春节日气氛中的人们,于一种无声无息地静态之中悄然度过了。
每年的正月十三、十四、十五日晚上,我都回老家去住,为的是了却今生今世难以割舍的那份乡情,为了重温自己早已逝去的童年的那一个个难以名状的旧梦。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去走访自己童年的伙伴、同学,同他们就像30多年前,同在一个大坑里洗澡一样,赤裸裸地坦诚相见,海阔天空地聊啊,侃!于一种谈笑风生地无拘无束的交流中还原成了本来的自我。今年的走访,所不同的是,我带回了那本浸透着我三年间——一千零五个早晨或晚间创作心血的长篇传记《悠远的云》,给我去找的每一个同伴发了一本,征求他们的意见和看法。在一种随和的氛围里,他们对我写的这书,给予了肯定,与此同时,唤起了他们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早已经发了黄的童年趣事……
我们同是岔河集的娃,同有一腔眷恋故土的赤子之情,带着那份春天的气息,带着那份返璞归真的质朴,我们回忆着儿时常吃的那榨出油去的芝麻酱的苦涩味道,回味着那晚上农家盛进粗瓷大碗里的豆粥的纯香,咀嚼着大葱抹酱就窝头的吃得鼻尖冒汗的那份辛辣刺激,还有那新出锅的热玉米饼子从侧面片开加盐抹猪油的美味……
我们一起谈论正月十五的那场雨,也谈论着那些人生履历中那些门掩梨花花带雨的一个个醒来的记忆……
雨,那场于丁亥新正从天而降的喜雨,如同甘霖一般滋润人间万物的春雨,终于在正月十五日的晚上悄然而退了。尽管是新春佳节之末,正月十六日晚,村里变得静悄悄了,街头巷尾再也听不到不时响起的鞭炮声了,人们似乎已经认同了新春佳节之末的偃旗息鼓地节日的喜气,然而,我照常带着事先购买的烟花爆竹回到了老家岔河集,举办了那场一年一度的元宵焰火晚会,又为父老乡亲们延续了一晚上那节日的喜气氛围。
晚会于当晚9时许正式开始了。
村里烟花爆竹燃放地不远处,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幼,由于我事先已将燃放烟花爆竹事宜安排停当,因而那时的我已经和全村的父老乡亲们挤在了一起,我融入了他们中间,心说,你们的王春生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永远是岔河集的娃!我体味着那份难以割舍的乡情,我感到了由衷的欣慰!事先安排好的那几个负责燃放烟花爆竹的后生们在紧张而有序地准备着,我同村干部和乡亲们一起,期待着礼花升空的时刻到来,期待着那场久违了一年的观看焰火人们的欢愉的乡情……
这时,一个黑影子从那摆放烟花爆竹的场地走过来,小伙子在村里节日灯光映衬的夜幕里走到人群边上,朝我这边低声喊道:
“准备好了。开始(燃放)吗?”
我瞅一眼村支书,意思是,你宣布吧!村支书会意地吩咐道:
“开始!”
“开始吧!”我有随口说道。
“吱儿!”
话音刚落,6枚“开天雷”拖着长长的暗红色火光带飞上了500米高空炸响。
“快看哪!”人群里不知谁喊道。人们欢快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在这些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的父老乡亲们中间立刻变成了吉庆欢情的小溪……
千百双眼睛仰望着夜空:梅、兰、竹、菊、孔雀、牡丹……一组组烟花爆竹腾空跃起,异彩纷呈!
我望着升上天空的那一组组烟花,默默地给它们起着名字:
这一组叫做:“家乡赤子祝全村父老乡亲元宵节快乐!”
这一组叫做:“全村父老乡亲金狗之年平安吉祥!”
这一组——“幸福安康!”
这一组——“美好向往!”
……
这时,浮云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隐退,一轮明月普照乾坤!空中又升腾起“百鸟朝凤”、“金龙吐珠”、“春风杨柳”、“龙凤惊宫”……
好一个“龙飞凤舞中天瑞,风和月朗大地春!”
没有谁顾上记住那烟花爆竹燃放了多长时间,然而,那场庆元宵焰火晚会还是在人们不情愿的心绪中落下了帷幕。
焰火晚会结束了,可是频频回首离去的人们显然意犹未尽,我心里默默地说道:
“再见了!乡亲们!明年元宵再相逢!”
丁亥新春佳节的氛围,在那场燃放的礼花中结束了。
蓦地,我一个奇思妙想袭上心头:这场焰火不正是我和家乡人民在门掩梨花时节,撒向天空的一场五色缤纷的春雨吗?
春雨是喜庆的事情,在自己行医30周年之际,再写一部自己的长篇传记,记录下自己半生来的人生历程,是我心仪已久的第二个夙愿,也是萌发在我心头的一场希望的“春雨”。
为了这场春雨的到来,我于三年前便开始了创作前的准备。于是,我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或在曙光微露的晨曦起床构思,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挑灯挥笔写作。那时,我开动起自己唯有彼时才可能休闲下来的大脑,想想自己半生以来的坎坷经历,想起自己的童年记忆,想起自己的青年岁月,想起自己的中年时光;想起自己读书时的动荡环境,想起自己从医的曲折,想起自己难忘的军旅,想起自己的创业与成才……于是,坐在书房的我,铺好纸张开始像素描人物一样、像建造房屋一样,构思设计它的间架结构,然后,在那结构里填充肌肤和“血肉”。然而,毕竟随着时光的流逝,在自己步入中年的脑海里,原始保存的那些自己人生履历中的记忆符号删除了不少,为了将其找回,自己便是开始询问父亲、老领导、村里长辈、同伴、同学、战友、老师、同学、同事以及自己的亲友、弟子……他们为自己开启了一扇扇窗、点亮了一盏盏灯,给自己记忆的屏幕上增添了一道道景色和一个个鲜活而又泛黄的旧梦、旧事,然而却是依旧如初的真实情感波澜……
直到去年12月初的一天,我接到北京作家出版社打来的电话,便安排妥医院里工作后,乘车进京捧回了饱含着自己心血的那本散发着墨香的书籍——长篇自传《悠远的云》。
那时,自己感到了一种充实之感,一种收获之慰。那感觉,就觉得自己像个母亲,经过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的苦痛岁月的煎熬之后,抱着自己那个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赤裸裸的孩子,那样的感动和欣慰;又觉得自己像个农民,在春天的原野里播种下希望,经过浇水、施肥和剪枝、打杈、耕耘除草等几番辛勤管理后,抱着自己秋天里收获的丰硕果实,阅读并品味那种春华秋实的成就感和喜悦情。
然而,没有多久,自己那种喜悦心情便被另外一种心境所替代了,那就是自己创作出版了第一部文学著作之后的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那是春节前夕的一天,我回老家岔河集,将自己这本书赠送给了我的一位叫徐金树的乡亲哥,请他指教于我,几天后,当我再次回到家里时,他去家里找到我,他说他一连几个晚上看完了那书,称赞我书写得好,很真实地反映了我们那个年代的原貌。并脱口而出说了一个他同我一起去村南8里地外拾柴禾饿得回不来了,后来是父亲把我接回来那件事。我由此也从内心产生了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并由此感到,在自己的人生经历里,还有一些失去的记忆,应该继续以笔作针,以时间为线,把一个个失去又找回的记忆故事,用自己的情感将其穿起来,展示给人们看,以此来让人们永远地记住过去、珍惜现在、开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