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之雄天资聪颖,思维敏捷,跟他在一起闲聊,总能听到些超前的想法,在我的印象中,他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喜欢看书。俗话说,近朱者赤,我受他的影响,在司令部门诊所服役那些年,阅览了医学以及医学以外的大量书籍。
我们当时的司令部门诊所又叫150师医院一所,是师医院五所之一。按部队上的一般惯例,一个野战师的司(司令部)、政(政治部)、后(后勤部)三总部在同一个机关驻地合署办公,可在我们绵阳就不同了,只是司令部和政治部在一块办公,后勤部单独租的绵阳党校的一个院子办公,我们司令部门诊所就设在司令部大门北侧的那幢五层的办公楼上。
那是仁之雄发生“偷子弹”事情的第二年,也就是1982年,我国的改革开放大业刚刚进行到第四个年头,党和国家领导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提议成立了中央顾问委员会,又相继在全国上下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比如军队和地方实行干部离退休制度,规定:凡在1949年10月1日前参加革命的团以上干部都算离休,以后入伍或参加工作的算退休,并实行了部队离退休干部离退休疗养制度。在这一制度下,绵阳市开始筹建干休所,全称为:成都军区绵阳市西河村干休所。
仁之雄得到消息:干休所需要一名军医、一名护士、一名卫生员,因为我跟他都和师首长关系好,就由他出面向首长打报告,由他和我筹建干休所卫生所。这一报告很快得到批准,于是,我俩便开始筹划需要师医院划拨哪些药品和医疗器械设备,我很快拉出了单子,并组织调运相关物资,干休所卫生所的筹建很快就大功告成了。
我和仁之雄在干休所卫生所的工作随之进入角色,所里为部队离退休老首长服务的医务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习以为常。这时,我那位大我三岁的仁之雄军医又开始像只卧不住的兔儿似的,又开始“不安分”了,时常见他没事儿了就在一旁愣神儿,我诙谐地问他“想嫂子了”,他蓦地莞尔一笑,道:“我在想干什么可以发财?”
“想当‘万元户’了?”我问道。
他颔首称是。
打那天起,我寻思,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全国才刚刚改革开放,你一个部队医疗单位的连级干部,又不能去下海经商,还想发什么财,那不是天方夜谭吗?可就在此后不久的一个深夜,仁之雄一次探家回来发生的事情,不能不令我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猜怎么着?仁之雄的探家回来,居然悄悄拉回来一大卡车的花椒。
那天夜里,我被他迷迷怔怔地从被窝里哄起来,到门诊所外边一看,只见那辆黑乎乎的大卡车停在那里。
这令我感到稀奇了,心里说,你拉这么多花椒干什么?尽管我知道,他的老家——四川省金川县是盛产花椒的大县,在全国都有名,可他的这一举动确实让我始料未及。那么一卡车的花椒,整整4吨,那可就是8000斤呀!
“你真的干开了?真想发笔大财?你这是‘投机倒把’你知道吗?”我故意和他搭讪道,其实我也是想探探虚实。
“嘿嘿!小子你。”他神秘兮兮地应道。
“你准备把这些花椒卖给谁?”
“以后再告诉你。”嗨!他还卖起了关子。
“别愣着,得往楼上倒腾去晾晒。我再去找人。”
仁之雄探亲回家,在老家收购来这一卡车的花椒。
这一大车鲜灵灵的花椒,如果不立即晾晒,只要天一放晴,用不了一天就全都得捂发了毛,这一点,对于聪明绝顶的仁之雄来说,他又何尝不知?
先啥也别说了,倒腾花椒吧!仁之雄和我,炊事班的俩战士,还有那两个司机从车上一麻袋、一麻袋地从门诊所门口往五楼上扛。一包一包、一趟一趟,我们进进出出、上上下下整整倒腾了仨小时,才把那一车花椒倒腾完。
当我们把最后一包花椒扛到五楼楼顶晾晒好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打那天起,仁之雄每天让我到楼顶上去,把整个楼顶上晾晒的花椒用竹筢活络一遍。那8000斤花椒整整在楼顶上晾晒了四天,在这多雨的绵阳居然四天中没被雨淋真的是万幸!
四天以后,我和仁之雄,还有炊事班的那俩战士,又一包一包把那8000斤花椒从五楼上倒腾了下来,交给了绵阳市一家副食品公司。
这下,仁之雄可算大发了!他从老家收购花椒每市斤两毛钱,交给绵阳市那家副食品公司每市斤价格竟达到1.9元,8000斤花椒总收入1.52万元,除了运费和燃油费他纯赚1.16万元,悄悄地成了当时150师医院系统一个名副其实的“万元户”。另外一笔账是,他当时一个正连职干部的月工资是62元,约等于他按当时工资水平挣15年还多。这个收入结果,也是他仁之雄没有想到的,于是,看在我们几个他的好哥儿们为他出力,和跟他的铁交情份儿上,他一连几天让我到街上去买肉,请我们吃他在老家和部队上也不经常吃的饺子,一来答谢我们,二来也是让我们给他保密。
可常说,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部队领导还是知道了,问及他的时候,因为他跟上级的关系处得好,一口否认,部队首长也没有深究。
事情虽说就这么过去了,但我始终由衷佩服仁之雄,佩服他的才气,也佩服他的超前的经商意识。后来,我们又在闲暇之余,一起探讨过如何在门诊所为当地农民群众送医送药;还曾经因为我探家回去跟他说,老父亲在家里种了2亩西瓜喜获丰收,他又打算把我父亲接到阿坝州去,在当地试种西瓜,搞规模型西瓜种植经营计划。
机遇,总是垂青于一个富有思想准备的大脑。一技之长和超前的经营理念,到底成全了仁之雄。十年后,他承包了部队医院,如今,他已经是有着一千多个“万元户”身价的、我们那批兵中凤毛麟角的战友了。可以说,我今天的事业有成,也是和受他的熏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