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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及笄

简单是个早恋的女孩。但简单自己并不这么认为。那天,语文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了“及笄”的含义之后,简单应允了男生阳光的第N次约会。

如果是在古代,简单的双亲早在半个月前就应该为简单举行隆重的及笄仪式了。

比起枯燥沉重的学习来,恋爱简直就是在天堂游山玩水嘛。简单那小小的心儿,甜蜜快乐得就跟玩蹦极游戏似的。那饱涨的快乐,总是在深夜里调皮地把简单从梦中诱惑出来,令她难以安宁。

也许,恋爱是滋生美梦的温床吧。自从阳光拉了简单柔弱的小手之后,甜甜的梦就死皮赖脸地黏糊上简单了。

那天傍晚,在垂柳轻舞飞扬的竹竿河边,阳光把他毛茸茸的嘴落在了简单那两瓣粉嫩的唇上,小麻雀一般地啄来啄去……

这个夜晚,简单又做梦了。

……

秋风冷雨中的边疆战场。军旗飘飘。战马嘶鸣。

简单身着战袍,手握长矛。望着马鸣人喊的场景,简单不禁又回头乜斜了一眼战马上的父亲,蓦地,心中咚咚咚地擂起了战鼓。

战场上的简单是个唐朝男儿。男儿的简单是一名马前卒。

而父亲,则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每当号角一吹响,简单就急不可耐地想当一名逃兵。但是,简单更惧怕战马上的父亲。

正在这时,父亲向简单策马而来,跃下战马,双手庄严地托起一枝被精美箭囊紧裹的箭,郑重其事地说:

孩子,这是我们的家传宝箭,它将赐予你无穷力量。但是,千万不可把它抽出箭囊……

简单接过宝箭,那一刻,勇敢、力量、威猛……如鲜血一般注入了他的体内,尖锐的箭声从耳边嗖嗖掠过,向敌方的主帅飞奔而去……

一道勇猛的影子闪电一样打疆场肆掠而过……

三年后,简单从高考的战马上摔了下来。孔雀东南飞,阳光打马从光州奔向了杭州的象牙塔。

而立

新婚刚刚转身,哺乳期就来了。它一来,简单就不像简单了。不,确切地说,是简单更幸福了,众星捧月一样,差不多被周围所有的人供奉了起来。

而且,在简单父亲的扶持之下,丈夫的仕途也走得越来越畅通无阻了。鲜花绿草拥满了金光大道。

躺在金属的育床上,初恋的情窦早已封存在了记忆的密室中,简单的梦里,已有了丈夫那亲切的脸庞。

儿子出生的这天,全家都卷进了幸福的潮流里。只是,海面上陡地袭来了一阵飓风,把大家刮了个东倒西歪。

简单的双亲出事了。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他俩的形体突然支离破碎了。

简单蜷在丈夫的怀里,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丈夫一边为简单拭去泪水,一边轻拍着她:

宝贝,不要伤心了,一切有我呢。你看我们的儿子,多可爱呵……

不惑

那个春日黄昏,在美女帅哥云集的春熙路,阳光与简单偶然相遇了。

乱哄哄的人群里,简单手牵着儿子,正站在一个小摊旁为他挑选晶莹透红的糖葫芦。

阳光还未来得及很港式的“嗨”一声,简单就急遑遑地带上儿子,骑上单车,一路吱吱哑哑地消失掉了。

也许,是她根本就没有看见我吧……看着简单那瘦削的灰色身影,爱与恨,小溪似的从身体里流走了……

阳光离婚了。二十多年了,简单依然如百合花一样盛开在他的梦里。

意气风发的阳光,重新点燃激情,回来了。

可是,简单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

其实,简单已经又回到独身女人的行业里了。

十年了吧,简单终于在那纸离婚协议书上划拉下了自己的名字,成全了他人。

白天黑夜,背叛的熬煎,都快把简单烘烤干了。

就在阳光在光州怎么也找不回失落,准备回杭州时,他第二次与简单邂逅了。

同样的地点、场景、道具、人物,只是人物的角色发生了轻微的改变。简单由买糖葫芦的变成了卖糖葫芦的了。

计程车轻快地把阳光载走了。车轮诱出了风。风卷起了一路的尘土。

知天命

简单近来越发地感到自己老了。冬天的一场流感,就足以把她击倒在床上,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逃遁殆尽了。

简单抚摩着一天枯似一天的身体,就似握过一粒粒干燥涩手的泥土。简单甚至隐隐地嗅到了坟墓的气息。

但,简单的心域,仍被希冀……充实着、鼓胀着、欣慰着。虽然简单的这一生经历了失恋、痛失双亲、离婚、下岗等一系列变故,但她还有儿子。儿子延续着她的希望呵!希望的延续是她生命力的粮食。

不知怎地,简单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了,就像又回到了初恋时光。

只是,梦里少了些许甜蜜温馨,多了一些伤感沉重。有时,梦甚至演绎成了噩梦,因此,简单常被惊吓与恐惧,从梦中驱赶出来,大汗淋漓。

这天夜里,睡梦中的简单竟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梦境里。风雨中的边疆战场。

……

战场依旧。人马依旧。

只是,父亲已经老了,不再是战马上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将军已经是简单了。儿子如当年的简单一样,一个听见号角吹响就战战兢兢的马前卒。

简单佩戴着那枝箭尾上镶嵌着上等孔雀毛的家传宝箭,驰骋疆场,所向无敌,好不威风!

眼看胜利即将来临,在这一兴奋时刻,简单终于忍不住把宝箭从箭囊里拔了出来。

没有箭镞!

天!我居然一直挎着枝没有箭头的箭穿行在战场上。

……

乱军纷纷从简单的身上踩过……

儿子抱着奄奄一息的简单,泪流满面。

“儿子……这是我们的家传宝箭,它将赐予你无穷力量。但是,千万不可把它抽出箭囊……”

儿子抹着泪,郑重地从简单手里接过了那枝神圣的宝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