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梦
清泠泠的溪水涓涓流淌而过,微风掠过岸边的垂柳,翠色的枝条间泛起阵阵涟漪,暖暖的阳光拂过面颊,异样的温柔触动着嫩嫩的肌肤,平生一股甜甜涩涩味道。
她恍如置身于粉粉的气泡中,仰面躺在绿油油的草地间,灵动的眸子跟随着踏步而来的活泼身影,唇角弯弯,眉眼弯弯,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娇憨,长长的睫毛轻掀,柔媚的小女儿形态倍显。
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走近她,视线不曾偏离她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才能入他的眼睛。
他靠近她,席地而坐,偏头朝着她伸出手掌——
她含笑伸手,却发现怎么也触不到他,奋力向前……落空……
他灿烂的笑容变得虚浮,如云在水中的倒影一般难以触及,她惊慌地向着他伸着手,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
他依旧是爽朗的笑看着她,可她全然慌了神——
夏风!
她明明是出声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模糊,离她远去。
她蓦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梦中那个青春靓丽的年纪。
薄薄的汗沁在额间,悠悠转醒的黎倩缓下呼吸,抬手拭去细细的汗珠,她缓缓靠坐起身。
原来,又梦到他了。
他离开多久了?四年还是五年?
是因为之前她在阿姨墓前说考虑接受别人的追求,还是因为安宇的再次出现,他才又入了她的梦吗?
夏风,一个被她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曾经茫然无措,也曾经埋怨和自责过,不变的总是他来过,又走了,在她的生命中划过不深不浅的一道痕迹,那么刚刚好,让她痛不起来,却也忘不掉。
倩倩,这种大盆栽的植物交给我来搬就好,你去歇着。
倩倩,要不要试种一下新品种?我这里有一些种子,你瞧瞧!
倩倩,你又在发呆了,快点打起精神来,黎叔叔不会喜欢看到你这副无精打采的鬼样子。
倩倩,休息一下,我知道你很在乎黎叔留下的花店,但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黎叔不会乐见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憔悴的模样的。
那个体贴关怀的声音,在她刚刚失去父亲的那段时间,就像是一股股清泉般熨烫着她的心,她近乎贪婪地渴盼着他的温暖,有他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她感到安心。
他是夏风,一个在读大学生,比黎倩大两岁。
黎拓磊在世时,他课余时间就在花店里打工,和黎倩熟识也是在黎拓磊过世之后,夏风体贴、开朗,对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黎倩又怜又爱,他喜欢她的坚强纯美和超乎年龄的沉静,也尽心地陪她一起守护着花店,同时守护着他心中的天使。
黎倩喜欢他的爽朗与热情,他身上有她不曾拥有过的青春洋溢的气息,她信赖他,也依赖他。
可她忘不了当她告诉他她与安宇之间的婚约的时候,他脸上的震惊与恼怒,她忘不了他眼神中那显而易见的指责,似在控诉她的无情。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着那样的表情和眼神看着她,那一刻她开始觉得她应该对他感到愧疚,虽然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与承诺有关的表示。
在她与安宇签下契约结婚之后不久,夏风也从学校毕业,然后他离开了花店。
她才意识到夏风本来就不属于花店,也从来不是那个必须陪在她身边的人,他与她的相处中不曾想过未来,她原本以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就是这样,不会错的。
可是她错了,夏风离开她,离得她远远的,从此在她的世界里消失无踪。
他不谅解她!她从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眼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她开始恐慌,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找到她最好的朋友芳华,手中握着热奶茶,热度却传不到她身上,她只是不停喃喃地对好友说着:安宇他叫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夏风也走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芳华只是紧紧地和她拥抱在一起,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芳华遇到了比她更为严重,更为伤心的事,伤到她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去异国他乡疗伤止痛。
两个女孩子像是互相取暖一样紧紧拥抱,然后她们约定,从那以后,再也不让谁主宰她的的感情。
黎倩终于慢慢接受了从此将会是她独自一人的事实,她忙着学会独自处理花店的事,忙着关心远在异国的芳华是否安好,忙着消除二十岁之前所有在她心中划过伤痕的人,她让自己过得充实,变得更加勇敢且坚强,直到后来遇到蓝恬雨,她的生活才又发生了改变。
而夏风就那样消失在她的世界,留给她的却是再也理不清的一团凌乱。
是怎样的感情?
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场梦,爱情存在过吗?
谁都不曾说明,暧昧的年纪,暧昧的情愫,来不及理清的关系,就那样结束了……
剩下的,只有那么一丝遗憾。
一丝遗憾罢了。
黎倩起身,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着冰冰凉凉的水向着自己的脸泼上几把,试着让自己清醒一点。
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柔美清丽的脸蛋映入镜中,几缕发丝贴在颊畔,让她显得有些狼狈,甫从久远悠长的梦境中抽身,也让她多添了几分苍白和颓然。
拍拍脸,她不再沉湎于混乱的思维中,迅速地打理好自己,走出房间就见蓝恬雨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早餐,她轻巧地走进蓝恬雨和她五岁的儿子蓝新宸共住的房间,唤醒她可爱的干儿子,顺便帮他整装洗漱。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蓝恬雨也刚好做完早餐,两个女人外加一个可爱的小孩围在桌边享用她们的早餐。
她们更像一个小家庭,当年她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恬雨,支持她生下小新宸,然后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就开始了她们手忙脚乱的新手妈妈生涯。
对她来说这是件虽然辛苦却又无比新奇的事,几年来她们也过得很好,她每日坐镇花店,花圃有恬雨帮她打理,然后她们又加入了月月和语涵两个女孩子,她们四个不只是雇主与员工的关系,更是彼此为朋为伴的好友。
她们互为知己好友,但不会刻意去探寻对方的隐私,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小秘密,就像她们从来不会追问恬雨和她的孩子的父亲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不会追问语涵的身世,也不会追问月月当初为什么非要来花店工作不可,而黎倩唯一隐瞒她们的事,就是和安宇的婚约。
黎倩的家就在花圃旁的一栋两层小型透天房,二楼是他们的住家,一楼是一座小型的花房,摆放了不少不需要温室的盆栽,一楼的建筑本就是全透明的玻璃窗,与外面占地稍大的温室花园还有薰衣草花田相辅相成。
二楼有一片明亮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薰衣草田,风微动,大片的神秘的紫色恍如风中的精灵一般摇曳着,舞出唯美的弧度。
黎倩意识恍忽地坐在低矮的窗台上,一腿弯曲,一腿平伸舒展,双手交叉轻放在曲膝之上,慵懒地靠着窗框,长发半掩面,红唇轻抿,细致的眉眼似藏着无数的沉淀,柔美白晰的侧脸在早间阳光的映衬下倍显娇媚,纵然只是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衫,也掩盖不了她清灵雅致的气质。
她低垂的视线落在窗外的秀丽的景致之上,细看之下那视线却是没有焦距的。
接下来,他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他在想什么?
她猜不透他,从五年前她就知道。
他像她的劫,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每次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注定躲不掉。
他……总是令她莫名的心慌。
“倩姐,你真的没事吗?”
黎倩回过头,就见蓝恬雨一脸担忧地站在不过处看着她。
蓝恬雨也想要多欣赏一会儿倩姐难得浮现的困扰的神情,毕竟欣赏着连做出这般小小的动作都能透出无限风情的女子实在少见。
不过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倩姐今天失常到连自己就快迟到了都没发现,虽然她们谁都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可这难能可贵的状况却让她和刚刚通过电话的两位朋友倍感惊奇,所以她站在这儿,是身负重任而来的。
很多时候黎倩给人的感觉都向一个洒脱无牵无挂的人,或许是长年接触花草的缘故,她看起来总是优雅从容得让人感觉她不像真实的。
黎倩的气质令她折服,虽然她只比自己大了一岁,但与她相处这么多年来,除去她对她们母子倾心的帮助之外,她也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黎倩给她的感觉,就像薰衣草一样,清雅恬淡,却透着几分神秘,纵使她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还是能感觉得到她似乎有着什么刻意隐藏起来的心绪,让人无法看透她的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困扰,才会让倩姐露出这种近乎于困扰的神情呢?好奇的人,可不只是月月和语涵,连她也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了呢。
黎倩恢复往日的浅笑,轻跃下窗台耸耸肩,“没事,不用担心。”
不管那个男人接下来如何出招,只要不妨碍到她的花店和朋友,她都无所谓。
想到这儿,又不免在心底叹息,她好像真的把他当成敌人了,这种感觉真是不太好呢。
“昨天我听月月她们说,有一个男人来找你。”蓝恬雨试探的问道。
瞬间的怔忡过后,她四两拨千金的回道:“也常有男人来找你呀,比如那个戴林。”
“倩姐!你明明知道戴林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蓝恬雨好气又好笑。
戴林勉强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不过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却是另一个懵懵懂懂的家伙,她向来少管别人的闲事,也不管他们拖拖拉拉的到底在搞什么鬼,总之别犯到她和她的宝贝儿子就好,其他的随他们去。
黎倩也随着她的话而笑开。
看看时间,既然迟到了,反正今天又没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事,不妨再多坐一会儿,看恬雨的表情也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昨天的事,一定是月月那个好奇心强的丫头拖她来探消息的。
多年的默契只消一眼便知,两人并肩走到窗台边的小几旁相对而坐,也许今天是个适合聊聊秘密的好天气。
不多时,两人的面前已经各有一杯香浓的花草茶,细微之处,恬雨总是想得很周到,她为此受益良多。
“语涵和月月说你昨天有跟那个男人见面之后就变得有点不对劲,她们很担心你,有什么麻烦吗?”
她是个未婚妈妈,这几年来多亏黎倩的悉心照料,否则她们母子不会有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正因为如此,她总希望自己能为倩姐做些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受”的那一方,让她感觉自己亏欠倩姐好多。
“不用担心我,没多严重的事。”她无意识地抚着用一条银链穿起垂挂在胸口的戒指。
不知为什么,这些年来这只戒指从来没离过她的身,有时遇到有意追求的男人,她就拿出来借以阻挡对方的追求,更多的时候它都安安稳稳的垂在胸口,似在隐隐地牵挂着什么,她想不明白,却戒不掉随身携带它的习惯。
蓝恬雨眼尖地察觉到她无意识的动作。
“倩姐,你身上的戒指……真的只是用来赶苍蝇的吗?它该不会是真的吧?”
其实这几年来她一直都在怀疑这一点,倩姐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她虽然以轻快的口吻对追求者这样说,似真似假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她就是有种感觉,感觉她说的是真的,可这么多年来又的确没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所以她也不曾过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或是不便与人分享的秘密世界,倩姐不主动说起,她便不会过问,但显然的,这一次有什么事情让倩姐失常了。
“恬雨,真有你的,这你都能猜得到。”黎倩轻笑。
不会吧?她乱猜的,竟然猜中了?!自己随便想想是一回事,当事人毫不避讳的承认则是另一回事了。
蓝恬雨的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下,张口结舌,一时间找不出下一个动作。
“那……那个人呢?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困扰吗?”曾经的蓝恬雨不太习惯关心别人,她曾经冷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直到她生命中陆续出现三个人,慢慢改变了她,而黎倩就是这第三个人。
“昨天他刚刚来过。”她撇撇嘴。
“啊,是昨天那个大帅哥?”蓝恬雨惊呼,她大有被沈月同化的趋势。
大帅哥?这是月月的形容词吧?黎倩有点不情愿的弯弯唇角,她不得不承认,月月在识别帅哥这一方面的确有点天赋。嗯……她们可爱的月月当然不是花痴,她只不过是喜欢欣赏帅气的男人罢了。
“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罢了,很可悲吗?”
“我不懂,如果只是有名无实,那你们为什么会结这个婚?”
那要从她母亲和他父亲的故事开始说起,蓝恬雨就像早有预料一样告诉她今天她们三个决定放她半天假,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说故事给她听。听到蓝恬雨的话,她笑了。
蓝恬雨是个十分配合的听众,她轻轻诉说,她静静倾听,两代人十多年的情感纷争,而今娓娓道来,却只用了一个故事的时间,故事在五年前签下结婚证书的那一刻停止,没有结局,也不知后续发展,有点奇怪,却只能是这个样子。
她的心中莫名的轻松了一半儿,至于沉重的另一半,两端分别系着再次出现的安宇和悄然入梦的夏风,她不太晓得该将他们至于何地。
茶已微凉,沉思半晌的蓝恬雨忽然开口问了句:“倩姐,你……爱他吗?”
“为什么这样问?”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恬雨平时虽然少言,但她的感觉十分敏锐,一些细微的情绪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就像她只不过是无意中轻抚了下胸前的戒指,她就从中看出问题一样。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一丝哀伤。”蓝恬雨盯紧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缓缓地讲出自己的注解,“如果你根本就不在乎对方也不在乎这段婚姻,以你的性格,你会坦坦荡荡从容不迫,可事实是你并不像你表现出的那么云淡风轻。”
几年的相处,她对黎倩的了解就算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总不会是一无所知,她有天生的敏锐感,能感知到她不经易间流露的情绪。
“会吗?我和我名义上的老公一点也不熟。”
她目光闪烁,不安的情绪即使是在安神的花草茶镇压之下也难完全掩盖。
她是怎么了?不是该斩钉截铁地声明她对那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的吗?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用一秒钟就够了。”蓝恬雨别具深意的微笑道。
第一眼的悸动,足以点燃爱的火苗,有的是火苗越烧越旺持久不熄,有的是在灿烂之时急速灭亡,也有的则是在燃烧过后一点点黯淡直至完全熄灭。
不曾认真想过的不代表不曾发生,有些人浑浑噩噩了一辈子都想弄不明白自己的真心是什么,或者是顿悟了却错过了,而适时的清醒过来则是最好的结果。
又或许,不是爱或不爱的问题,而是敢与不敢的问题。
情由心生,事在人为,站在局外人的立场,没有资格替当局者做出任何选择,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献上衷心的祝福。
倩姐,你……爱他吗?
你……爱他吗?
爱他吗?
爱他吗?
一直到深夜,她还有反复的想着恬雨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
她逃了,当恬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懊恼地将脸深埋进枕中,她对自己反射性逃避的行为感到恼火。
她曾经试着理清自己对夏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惜在他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看清,她没有试图去寻找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立场,也不知道找到他之后该怎么做。
夏风离开后的最初那一年里,她时常会想念他,偶尔会梦到他离开时那个令她感到愧疚的眼神,闲暇之时也会望着他们曾一起呆过的地方发呆。
她不太懂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牵挂,感觉和父母离世时怀念父母的情形相差不多,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不是特别强烈,却也没有弱到能让她忽略的地步。
这种情况持续到她在花田附近“捡”到恬雨的时候,因为生活有了新的重心,她变得不常想起夏风,也忘掉了想念的滋味。
而对安宇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发现她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思考这个问题。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几乎是笃定自己除了岳思婕之外不会再与安家人有任何牵扯,她不界定任何关系,因为她知道她不需要。
扰乱她的是那一张结婚证书,好在他说,从今天起到离婚的那天,我们没必要再见面。
所以她又开始平静下来了,因为除了那一纸婚约之外,她不需要再有别的想法,就连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联系都不必考虑,因为他说了——没必要。
可是,老天!在拥有了那一纸婚约之后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安安分分地远离安宇,却总会不经意地看到他的消息。
他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财经杂志上,她几乎记得媒体对他的每一句评价。
她讨厌八卦杂志,因为上面有时会出现他与某位女性的绯闻。
可不知不觉中,她的家却已收藏了不少上面有他的名字的杂志……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唉呀!早上恬雨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糟糕,她怎会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
这是个注定要失眠的夜晚,天际泛起白光的时分,黎倩才意识朦胧的坠入梦中,意识涣散之时,她还在困扰着——
让她迷惑一整天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安氏企业总经理办公室内,窗明几净,光线明暗适度,摆设品味高雅而不显奢华,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而正站在顶头上司办公桌前的特别助理韩箫眨眨眼,再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不会吧?他的上司正在发呆?!开什么玩笑!他面前的是安宇耶!可以与机器人媲美的工作狂安宇耶!
他们是一起赴外留学的同学,想当初和安宇交情最好的就是家世相貌皆可与他相媲美的靳扬、秦朗、宋雅帆,他们的背景使得他们很容易走到一起,建立男人间的友情,几年下来,他们已成为莫逆之交。
韩箫还有另一个同乡邵允飞与他们交情也算不错,结束学业后,他选择跟随安宇来到安氏协助他,而邵允飞则是与镇日没个正经的靳扬合作创业。
原董事长也就是安宇的母亲岳思婕过世之后,安家两兄妹分别继承了安家的股份,然后安家小妹潇洒的把手中的股份全部转给哥哥,自己则一身轻松的结婚去了。
安宇则顺理成章的接任董事长的位置,并强势的入主安氏的运营,担任总经理一职。
坦白说,虽然他的年龄比安宇还要大上一岁,但安宇是他所见过的最有魄力的领导者,他也的确有年轻气盛的本钱。
从认识安宇到现在,他对这个上司做过的决策唯一不满的就是五年前他和黎倩草率结婚并且还在领完结婚证书的同一时间告知女方“不见”的事。
当年正是他和安宇一起在咖啡厅里听到黎倩和朋友的一席话,身为局外人,他多少能分辨出两个女孩子话中调笑的味道,可安宇这个当局者就真的是迷在其中了。
他也曾经试图劝导过他,可黎倩两个字在安宇耳中就像是炸药的引线一样,随时都可能将他的怒火引爆,尝试几次之后他也就识相的不再提起,反正安宇本来也没什么成家的打算,凑合一段婚姻对他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只是他不免要替女方感到惋惜,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总经理、总经理!你没事吧?”
安宇神情一怔,才意识到自己恍神了,恢复原本的冷峻表情,接着又缓缓放松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特助兼同窗好友。
“韩箫,公事先缓一缓,我有些私事想问你。”
私事?韩箫倍感趣味的挑挑眉,这可有趣了,工作狂竟然在上班时间想私事?
“坐下一起喝一杯怎么样?”安宇起身领着韩箫坐到会客沙发上,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自己收藏的极品红酒,靠进舒适的沙发相对而坐。
韩箫兴致盎然的瞅着他轻抚酒杯径自出神的样子,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般在工作遇到瓶颈或是忙碌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借由这种方法来放松一下,但这却是第一次两人讨论公事的过程被他擅自中断,也是第一次两人坐下来聊聊不是为了公事,更是第一次安宇表现得像在喝闷酒……
喝闷酒?哈!韩箫在心底欢呼一声,他老兄终于多了那么点人情味了啊!
“你追过女孩子吗?”安宇举着高脚杯隔空朝他一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是当然。”他狐疑的看着失常的安宇,难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一连串的猜测开始在他精明的脑子里打转。
“要怎么追?”
他仔细想了好久,得到的结论是——他深受黎倩的吸引,不只是因为五年后再见她的惊艳,还是因为早在五年前初识她的当下,她的身影就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他想也许他是喜欢她的,又或许,他对她,不仅仅是喜欢……
他是行动派的人,看准目标下个动作当然是要去行动,以免到时候自己的老婆被别人追走还要后悔莫及。
用契约威胁她的方式或许有用,逗弄她的感觉也确实有趣,不过他可不认为那种做法可以助他赢得美人归,瞧五年前的例子就知道了,他清楚的知道她讨厌他,讨厌他用权势压人的行为。
一想到她可能讨厌他,他就感觉胸口闷得要命,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寻求新的方式再去接近她,如果抹掉之前的一切从头开始,由他来认真的追求她,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嘿,同学,别告诉我你没追过女人!”想聊私事的意思就是可以暂时没大没小的调侃自己的上司。
安宇掀掀眼皮,还真欠扁的回了这样一句,“是没有。”
韩箫向天翻个白眼,“也对,都是女人主动倒贴他来的比较多。”
偏偏某个工作狂就是有本事对人家美女的暗送秋波投怀送抱视而不见,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简直是根不解风情的木头!哦哦!他刚刚绝对没有骂自己的上司!
安宇没理会得力助手的明嘲暗讽,一味的停在自己的思绪上。
“韩箫,你知不知道如果想向女孩子表达歉意需要什么样的礼物呢?”不知道送点小礼物去为自己昨日的恶霸行为道歉有没有用?
天,道歉?他连这种抵死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想到了,看来他真的是栽进去了。
啊?韩箫当场愣住,这、面前这位真的是他那位冷酷绝情的上司吗?怎么看起来像个陷入恋爱中的大男孩呢?
道歉呐,这种再过八百年也不可能出现在安宇口中的两个字怎么会出现?对方究竟是何许人物?还是因为最近他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出现精神失常?
还有一件事值得考虑,那就是他要不要提醒这位同学,他还有一个老婆没解决呢?
虽然过了这么长时间,安宇都有可能忘了这一回事,但他可一点也没忘。
若是碰上了真正喜欢的人,却不小心害人家成了他婚姻的第三者,那可真是罪过。
当然他还是感觉那个开花店的小女孩跟安宇最速配了,他曾经跟在安宇身边见过那个小女孩几次,虽然当时她只有二十岁,却已经开始彰显女性的魅力,她的气质很独特,介于纯真和世故之间那种不愠不火也无惧无畏的表现,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最有趣的当属她和安宇相处的情形,想当年只要他们两个碰面,一定是火药味十足,虽然不至于开打或开骂,但那气氛却不是一般的僵,纵使如此,在周遭的人纷纷走避的情况下,两个当事人表面上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在暗地里较劲,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安宇棋逢敌手,说实话,很过瘾!
推了推眼镜,韩箫一本正经的回答,“如果只是道歉的话,送上一束黄玫瑰表示歉意就可以了吧。”其实他想说的是想追别的女人好歹也得先跟你老婆离婚才对。
“花?黎倩是开花店的。怎么会稀罕有人送花?”安宇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不能有点创意吗?”
黎倩?花店?韩箫倏地瞪大双眼,“你想追的不会正是你老婆吧?”
“有问题吗?”
问题?当然没有!他还正想提醒老板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呢!
韩箫还来不及发表感言,安宇锐利的黑眸却眯起来盯住自己的得力助手,“我说韩箫,都过了五年了,你怎么会把黎倩记得那么清楚?”
韩箫斯文的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晃晃手中的水晶杯别具意味的说,“你不觉得她是个很难令人忘记的女孩子吗?”
“别忘了她是我老婆!”僵硬的语气,僵硬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声音。
韩箫凉凉道:“抱歉,你好像没真正把她当过你老婆。”
“啪”的一声,安宇手中的酒杯被重重的放到桌上,“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噗嗤”一声,韩箫笑不可抑,这家伙吃起醋来劲可真够大的,他得记得提醒自己以后要离老板娘五公尺以上,以免被某人的醋酸死。
“你耍我!”安宇危险的眯起眼睛,不悦地瞪着平日斯文形象尽失的特助先生。
好样的,竟然耍他!他这位特助日子过得太没有乐趣了是不是?或许他该考虑替他换个位子——让工作淹死他!
“不敢。”嘴上是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咳咳,我们还是来研究研究你的追妻计划吧。”调侃上司纯属娱乐,千万不要记恨呐。
半晌……
“这些鬼点子有用吗?”安宇怀疑的看着韩箫,他还是有种被耍的感觉。
“放心,黎小姐似乎不怎么喜欢你强势的手段,就先用温情攻势,说不定会是一场融冰之旅,前景看好哦。”
反正泡妞的招数都用上,估计没几个女人逃了掉,虽然这位仁兄的那位老婆的确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但他想的是,就算靠这些招数实在没什么进展,好歹也能制造点娱乐效果。
老实说陷害上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因为安宇这个家伙实在是闷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说不定这回能拉着那几位同窗一起看场好戏呢。
毕竟,他的上司生活实在太枯燥了,相对的,身为下属的他日子也不会多有趣,增加点调剂身心的“活动”简直是势在必行。
“我持保留态度。”安宇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总会有一个方法能凑效的。”韩箫为他打宽心针。
“在你们几个看够了好戏之后?”安宇似笑非笑的看进他眼底。
被一眼看透目的的韩箫也没什么好心虚的,“话不能这么说,难不成,你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你坚持用你昨天在咖啡厅威胁人的那一招,我想你可能这辈子都追不到你老婆。”
他说对了!安宇面无表情的仰头饮尽杯中的红酒,然后慵懒的靠进沙发,沉淀自己波动的心绪,再看向对面的韩箫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眸光微动,凉飕飕伴着笑意的话语就这么出口。
“我说韩箫,我才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你追女人这么有办法,为什么都一把年纪了却还是找不到老婆?”
“……”
韩箫默然,一把年纪?!他也不过比他大了一岁而已!果然跟宋雅帆或者靳扬那种人认识久了,连他们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都能感染一二,不知道这个时候出手揍自己的上司两拳会不会被炒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