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帮你把他找回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别以为你会背，这首诗我也会。下面是：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鸣哥哥，夫妻俩的感情不应该是苏轼所描述的这样吗？我理想中的伴侣要么相濡以沫要么孤独终老，绝不委屈求全。”
“你这样说就有些任性了。就是你推崇的苏轼，不是后来还娶了王闰之和王朝云吗，他和王闰之葬在一个墓穴，给王朝云的楹联上却写着‘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她“嗯呀”几声，没找出辩驳的词，“唉唉”吐出几声长叹：“我觉得爱一个人就要一辈子都爱。要不多可怕！”说完，觉得还不够，头摇得跟拨浪鼓般，“真的太可怕了。”
他就喜欢她这样的单纯与可爱，常常陷在自己的命题里拔不出来。
便腾出一只手，抚她头顶软软的发：“好了，好了，大才女，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好不好？去放烟火吧。”……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吃完饺子等着鸣哥哥放烟花。
小小的一个爆竹筒，点燃却是另一番绚丽的世界，每次看到烟花，心中总会升起幸福的滋味。
她胆子极小，从不敢靠近，每次都是坐在小区花坛的台阶上，等待他为她打开潘多拉的魔法盒子。
他抱出整整一箱礼花，彩蝶飞舞、垂柳满枝、金龙腾飞、梅花盛开等，他一个一个为她点燃，寂寞的夜空顿时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绚烂夺目。
以往早就欢快的跟着他后面大呼小叫，今晚她仍旧静静地，脸上没有欢喜，亦看不出伤悲。
他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彩珠筒，点燃了，看星星点点的焰火喷出。
“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拿着剪刀把猫咪的胡子剪了？”
天上寒星几颗，寂寥的亮了又暗，仿佛在玩捉迷藏。
“怎么不记得。我就是想看看猫咪没胡子什么模样。结果手上被抓破了皮不说，我妈还狠心的把我赶出家门。”
“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倚着门可怜巴巴的站，不哭也不告饶。让你跟阿姨道歉，你更是撅着小嘴撵我走。我也生气了，懒得管你。结果我玩了一会儿，吃晚饭，跑到门口一看，你还在那，蹲在门口用手指在地上划拉。”
“然后你就心软将我领回家？”
“不是心软，是给自己一次机会。想着下次我闯祸的时候你也能救我。”
“我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对我再好的了。从小就护着我，好吃的只要我吃你就把自己的那份儿也给我，眼巴巴的看着我吃；好玩的我想玩，你也是一声不吭的给我。”
“茉妮儿，我下学期就毕业了。”他沉吟着开口道。
“我知道啊，你要出国的。你们学建筑的，优秀的学生都会出国深造。大鸣这样优秀，当然是会出国的。”
她早就知道他的愿望是做中国最好的建筑师。
很小的时候他就豪气万丈的讲：“我要盖出让全世界的建筑师都惊叹的房子。”那时，她是多么崇拜他的鸣哥哥。
她早就知道他的远大抱负，他大一寒假回来就跟她说要想在建筑上有所成就，就要到国外去学习，他的目标就是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大学。他一直就是她仰慕的人。
也是因为这样，当他在她和出国之间犹豫时，她和樊树走在了一起。男儿志在四方，她的鸣哥哥更是一等一的极品男，她不能让自己牵绊住他的脚步。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万花筒，一度以为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他并不打断她，许久，她认真的说：“鸣哥哥，你出国吧，和桑梓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她不是个能说话的人，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只有一直说一直说，内心某个地方才不会那么空和痛。
“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上次她在宿舍跟你说什么了？我和桑梓什么都没有的，你知道我一直……一直都在……”他显然着急了，脸红脖子粗的要解释些什么，然而结结巴巴什么也没说出。
见礼花筒燃到尽头，在她手中嗤嗤冒着烟，他一把夺下来，抓过她的手，中指和食指已被烟熏黑，烫烫的，心疼的帮她放到他的耳垂上：“茉妮儿，你放心，我会帮你把他找回来的。”
回到家里，暖气正足，暖气管道不时发出水流的哗哗声，刚从寒冷中归来，她直感叹：“还是我们家的小窝好啊。”
爸爸已休息，妈妈身上盖着蚕丝薄被，窝在沙发里打盹，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结束，正播放历年经典歌曲。
她蹑手蹑脚的要回自己房间。
“回来了？”妈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只好满脸堆笑，回到沙发上，猫到妈妈的被子里。
“您老是上床睡觉还是要我陪您唠嗑？新年第一天，妈妈的什么愿望女儿都满足您。”她把手放在妈妈的咯吱窝里取暖。
“这么大了，还跟个小毛头一样，没点大人样---”
估计她不打断，妈妈会唠叨到天亮了。
于是趁她停顿，她抢过话头：“妈，我要不出去您早睡了吧。您在这里苦熬着等我，就为了赶新年的档上给我上课啊？我不听啊！”她捂住耳朵耍赖。
“你和大鸣出去干什么了？”妈妈盯着她，好像能从她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您到更年期了？怎么那么八卦？孤男寡女，年轻气盛，您说能干什么？既然不放心，干嘛他叫我的时候，您乐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还跟我们身后硬嘱咐：家里没事儿，你们尽管出去玩。”她学着妈妈的口气，扑到妈妈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一只手戳到她额头上，“这孩子！我说一句你能有十句。妈妈今天在这里跟你表明了，我们可是把大鸣看成准女婿了，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
“不是吧，妈妈？你们就这样把我许给人家了？我还想在家里伺候您和爸爸一辈子呢。再说了，婚姻大事，你们也得问问我的意见吧。”
“你的意见？还用问吗？真把我们当透明的了？我们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你们俩那点事儿，瞒得了谁啊？小时候不是哭着喊着当大鸣媳妇儿吗？”
“这哪跟哪啊？让你这样一说，我都觉着跟真的似的。”
“呦，在妈妈面前还装哪！”妈妈今天晚上铁定了心要从她这里敲出他俩的事了，忙转移话题，“妈妈，我要是到了30还嫁不出去，你也像姥姥一样，去给我找个厉害的媒婆，相个人结婚算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们俩闹别扭了？”妈妈狐疑的审视她。
“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大鸣，叫得比亲儿子还亲，咱今晚不提他行不？”
“行行行！你还别说，最近几年相亲又流行起来，10月份的时候，百花公园里还举行了一场相亲会呢，咱楼上的方姨还为你莎莎姐去相了呢。报纸上管待娶待嫁的男女青年叫什么来着？”
“剩女剩男！”
“真是奇怪，你们这些年轻的挑来挑去的都成剩男剩女了，年老的倒是好找，一拍即合。咱楼上你王爷爷新找的这位就是离婚的，见一面就把事说定了。”
想起和盛衿鸣的那一番辩论，心里像团乱麻。
“妈妈，其实我挺羡慕你们那时候的。相亲、接触、结婚、生子、过日子，多简单啊！你看看现在，你爱我，我爱他，整日兜兜转转的爱与不爱，心力交瘁。到最后，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找个人结婚。”
“那不一样。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深入了解。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真要找了个不合适的，那得后悔一辈子。”
“合不合适，第一眼你就能确定，以后只是用来验证你第一眼的感觉。”
“这是什么理论！再唠就天亮了，我去睡了。你也睡吧。”妈妈打着哈欠，抱着被子回主卧去了，剩她一个人在那里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