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习惯了你的存在
接下来几天,樊树都来接她,两人坐102路公交到报社。也许有她的缘故,原本觉得枯燥的路途变得温暖起来,穿梭了26站的距离吗,总觉得一晃就过去了。总是把她挤到他的胸前,怕别人碰到她,怕颠簸的路上她会站不稳。很多时候,他站在她的背后,两个人并不讲话,一起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建筑物、人群和车流。
工作上没有要交接的,他也没有什么要教她的,她的文字功底比他一个理科生要深厚得多,不过把以往做的报纸拿出来让她学习,告知写作的题材、内容及字数的要求。
格子间里,他俩面对面坐下。他喜欢看她看报纸时认真的样子,头发散在脸庞,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鼻息轻微,嘴微微抿着,将两个笑窝隐起。她有轻微的近视,平时不戴眼睛,看东西总爱眯着眼,两眉之间挤成一个川字。真想给她抚平了。
他轻轻的把眼镜放在她的桌上。
看累了,抬起头,正好遇到他的眼神,她羞涩的避开。
“你以后看书的时候戴上眼镜吧,要不你的眉头都皱成’川’字了。”
桌上一副紫色的眼镜,她喜欢的颜色。她戴上,复又摘下来,“还是不要了,听说戴眼镜眼睛会变小的。我最满意的五官就是这双眼睛了,不能把它给毁了。”
“不要紧的,你就是丑的跟八戒一样,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手机响起,看到盛衿鸣的来电。她跑到楼道上接起。
“茉妮儿,好几天没给你打电话了,最近还好吧。明天周六,我去看你。”
“我挺好的,鸣哥哥。明天我可能没空。我应聘了份报纸文案的兼职,想赶快上手。”
“哦,那后天吧。大学最后一年,我比较忙,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有空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忙你的就好。”
挂了电话,盛衿鸣继续在自习室里看书,心绪乱了,一个字没往心里去。
最近他在保研和保送留学中间徘徊。桑梓昨天下午约他到小树林。
黄昏的小树林,叽叽喳喳的鸟叫吵得人颇不安宁。
她开门见山:“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保研还是出国?”
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仿佛对着她,分明又没在看她。
“你是咱们院成绩最好的,也是我爸爸的得意门生,院系领导对你印象都不错,如果只有一个出国名额也非你莫属。现在多少人在盯着那个名额。你不要觉得我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即使我爸爸再厉害,学校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谢谢你,桑梓。”他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那颗石子滚远了又被他用脚勾过来。“我知道这个名额多少人打破了头想要呢,其实,其实,我……”
“因为她是吗?”
他不答,她早已猜出。
晚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妈接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嘈杂,妈妈解释道:
“你爸爸和邻居们打麻将呢,”压低声音,“正在向你那些叔叔伯伯吹嘘你出国留学呢。”
说了几句收线,心里更加烦躁纷乱。
漫无目的的走,抬头已到苏青茉的校门口。
苏青茉刚从报社回来,远远就看到他隐在路灯的阴影里踱步,即使身边有来往的同学经过,仍旧觉得他整个人那样落寞。
“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明天才来的吗?等很久了吗?怎么也不打电话?”
上去扯他的衣袖,只觉他的手指冰凉。
他抬起头看着她,神情像是被谁从梦境中叫醒:“哦,刚好有事经过。”
这是和樊树和好后第一次见面。
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苏青茉只好没话找话:“你看,夜空很晴朗呢。”
说完,立即在心里骂自己:“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夜空晴朗?”
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晚上很少能看到星星。今晚的夜空其实有些愁云惨淡的,怎么都觉得化工厂高大的烟囱喷出的浓烟飘到了天上,才使云染了黑的灰的颜色,又像谁把墨汁打翻了泼在晴空里。
“去麦当劳吧。”
他提议,她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无从开口,只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眼前的葡式蛋挞上,仿佛这才是最紧要的事。
一口气吃了六个葡式蛋挞。抬起头,看他,他跟前的套餐一动未动。
“鸣哥哥,你怎么不吃?你吃过饭了是不是?”
他摇头。
“其实我吃过了。”她傻呵呵的向他笑。
那笑里有隐隐的牵强,他知道她在努力调节气氛。
“茉妮儿,鸣哥哥留在这里陪你好吗?”他犹豫着。
“不好。多少人盼着公费出国呢,你们这个专业更需要镀金,回来以后你就是海龟了,回来以后也好罩着妹妹。”美滋滋的吸了一口蛋挞上的蛋浆。她何尝不知道他期待的是什么,她于是狠下心来,说道:
“我——我和樊树和好了。”他的心一沉,知道再怎么挣扎,结果也是注定了的。
“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本来要说“等我”,说出口时还是变成了“想我”,从口气到表情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开玩笑,于是脸上满不在乎的笑着说道。
“当然会了,我为我们家大鸣这样优秀而自豪的。”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却出奇的沙哑。一想到大鸣去异国他乡,她心里揪痛般难过,要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更不知道和樊树和好的原因里他占了几成的因素。她只知道,桑梓给她打电话,告诉她盛衿鸣放弃出国。她知道他的心结,只有她有了心上人,将他完全推开,他才会去追自己的梦。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拿出把梳子递给她,“别难过了,送给你。”
她接过,很精致的牛角梳,上面刻着“谭木匠”的字号。
“为什么又送我东西?你送我的已经很多了。”
“没什么,上回桑梓妈妈生日,她威逼利诱的让我陪她为妈妈选礼物,我在店里看见了这把梳子,一眼就喜欢上了,就想买来送你。”
“哥,桑梓和你一起出国吗?”
“也许吧,他爸爸的一个朋友在California当教授,两所学校的友好办学关系当初还是他爸促成的。你问这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上次在桑梓那里住,她好像也提到过出国。”
“哦。你不会吃醋了吧?”盛衿鸣无缘故的开心起来。
“哪有,我就是问问。我吃哪里的飞醋,你真给我找个嫂子,我会从心底对她好的。”
“此话当真?你不要我等着娶你了?”盛衿鸣揶揄她。
想起那次醉后的话,她的脸立即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