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德
我的一天,是从幽曲的洞穴中探出头的那一刻开始的。
我不会计较这是一个早晨还是中午,没有什么要求我必须在什么时候钻出来。我坚持着自由的心性,伸完一个懒腰,打过一个呵欠,便让明媚的阳光,一览无余地倾泻在我通体乳白的身上。
我挺喜欢这个地方,有一大片的草地,有一棵直入云霄的树,还有一两句的鸟声,恬淡,幽静,而又与世无争。我故意不把一片草地走完,也不愿急着攀上树的顶峰,我知道生活中有一种极致不需要抵达,我只想在内心深处,享受生命因探索而带来的愉悦过程。
我把家建在这面偏僻的土坡上,草牖柴扉,蓬门荜户,我不想打肿自己充胖子,我要让外在的一切形式都朴素些,以贴近内心的朴素。我发现我在寂静中活得很好,就尽量地让自己离喧嚣远一些,于是朋友很少,只淡泊的一两个,也懒洋洋的,不常来往。有一天,在路上,我遇到了一条素昧平生的虫子,我们谈的很多,从早上谈到傍晚,然后一直到星辉满天,因为我们所谈的东西都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尊重和关爱,所以我们彼此赢得了对方,它走的时候,只翻过一棵大草叶片,便没入夜色当中。我送走过许多这样的朋友,没有名姓,不知来处,或许最真的交往,只是灵魂与灵魂的接纳、引领和融合,而无须涉及地位、权势、财富这些世俗链条上的环节。也许,我会因为自己的固执,在现实中过的狼狈,但我清楚在生命中,什么该死死地坚守,什么该彻底地放弃。
我知道自己太渺小了,身边有许多庞大而且不可一世的天敌,比如一群鸟雀,比如一只鸡,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我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体魄的强大。而是内心的强大,一个叫海明威的人说:“人生来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外表弱小的毛毛虫的精神世界也是这样的,所以,我要让自己柔弱的身姿,即便是在毁灭的那一刻,折射给这个世界的应该是强悍,而绝不是虚弱的内心。
善念,是培植在内心深处的一棵树,不要因为善小,而忘记了在对方干渴的时候端上一瓢水,倒伏的时候及时扶持一把,郁闷的时候送上一句安慰的话,这点滴的善最终会为我们的生活结出快乐。生命中有些东西就像手中的沙子一样,不会驻留太久,还有一些东西会在岁月流转中,忘恩负义地背叛你,唯有快乐,那么忠贞,那么坚韧,在你最苦难的时候,在暗黑的心底为你透出光亮。
我懂得寻找怎样的一只虫子进行爱情,我可以活得卑微,但绝不让自己的爱情沦落在卑微之中。爱的门当户对,不是对等门第,而是对等和谐的心灵。所以我也不想通过爱情,去攀附权贵,用牺牲爱的方式,让自己摇身一变成为财富的附庸。我要紧紧地握住爱的真谛,相濡以沫地操练自己的爱情。我懂得,在爱的天平中,重要的是要多为所爱的一方增加砝码,让爱为对方而倾斜,这样的爱情才会求得最大的平衡。
我要平静地告诉孩子,作为毛毛虫的后代,不要想在祖辈的手上得到什么遗产,以荫庇自己轻松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我要告诉它们的是:我们可以活得贫穷,但不能失了风骨;我们可以活得土头土脑,但不能胸无大志;我们没有腿足,不可能站在生活的高处,但不能因此而目光短浅。
三餐从简,随便一点露水,任意一枝绿叶,就可以吃饱喝足。洞穴狭小,以枯叶为床,与和风同眠,在一地浅吟低唱的呼噜中,也可以睡得安稳踏实。凭良心行事,不怕夜半鬼敲门;清心寡欲,自然难同床异梦。
如果不远处,能有一溪清流,时时濯我手足,或许我会活得更洁净。如果常能有智者夜半徐临,让我醍醐灌顶,也许,我会活得更轻松。
不论一个人生活在人生的低层还是落魄而又潦倒的生活,当他练就强大、单纯、淡定、达观的心态时,他已经高高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