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漩涡2
江老爷子一针见血戳破他的伪装，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你是不是还喜欢钟云乔？”
“同一个地方，我不会愚蠢到栽进去第二次。”
江老爷子叹气，不知是生气多些还是担忧多些，“我看你，根本就是还没从第一次里面抽身出来。”
江慕北蹙起眉，简单地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其实否不否认对他来说已无什么意义。
两年前的他，曾经一度让愤怒盖过了理智。
结果浪费了两年时间才发现，有些东西仍然无法令他放手。既然放不开，那么不管将来是伤害还是折磨，他都要得到想要的。
走了一些弯路，不代表再也走不回去了，这一次的主动权，他已经先一步握在了手里。
滨湖新区距离市区有点远，云乔第一天去店里上班，因为没有踩准时间，险些迟到。
将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之后，她匆匆搭了电梯上楼去。
电梯行至一楼停下，门拉开，外面站了不少人。
她下意识往里面站了站，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陆续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似乎是认出了云乔的身份，开始拼命地对旁边的同事打眼色。
云乔听到她很小声地说了句：“老板的前妻，怎么回来这里？”
话一说完，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对云乔投来了打量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
不过议论声很快就止住了，因为电梯外又出现了一个人。
熟悉的身影，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电梯里顿时变得更加让人压抑了。
所以她决定走出去，不愿再留下当一个众人观赏的猴子。
“名都百货”的新店刚开业，营业额并不乐观，最主要的，江慕北的工作重心从来都不在一间小小的百货商场上面，所以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旁边的一众员工们吃了一惊。
然后众人又纷纷走出电梯，为老板让出空间。
云乔走过江慕北身边的时候，故意把头偏向另一边去，不想在第一天上班就遭遇他的冷脸，那无疑会影响她这一整天上班的心情。
可是她离开的动作还是不及他出手的动作快，被他伸手一拉，她整个人就已经重新回到了电梯里。
抬起头的第一反应就是瞪他，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毕竟有求于他，不该随便造次。所以纵然有一番牢骚，她也努力地给忍了回去。
江慕北跟着走进电梯，然后按下关闭键。
电梯上行，他略带嘲讽的声音果然从头顶飘来：“被人议论几句就要躲，你的能力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云乔憋了一肚子火，反正此刻也没有外人在场，就反唇相讥道：“江总日理万机，怎么也有空闲来关心一个基层员工了？”
他嗤了一声，讽刺地说：“怎能不关心，这位普通员工身上可是背着那间名声赫赫的‘名都百货’的经营权。赌本下得大了，自然是要投注一些心力才是。虽然得来的时候没有费什么工夫，但不代表我就会随便把它让出去。”
云乔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反悔了吧？”
他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说：“不反悔，因为我从来也没觉得你能搞定。”
云乔被他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但转念一想又何必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能不能搞定是我的事，江总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过自信了一点。如果我输了我会认，所以你答应的事，最好也能信守承诺。”
电梯上到顶楼的办公区，门拉开，云乔却没有跟着走出去，而是重新按了一楼。
她是忽然想到，自己没必要一板一眼地进来上班，只管负责把目标达成就是了，何必跟他同楼而居，让自己平白受那份看脸色的罪？
江慕北伸手挡住了门，凝色看她，“还没上班就打算旷职吗？”
云乔回了他一个假笑，“怎么会呢。提高业务量可不是靠嘴巴喊喊就能解决的，坐在办公室里坐以待毙是自寻死路的做法，我总要想办法为自己寻条生路不是吗？”
江慕北蹙眉看她，终于还是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做？”
她表情轻松，毕恭毕敬地回道：“我并非江总真正的下属，似乎没有事事报告的必要，只要我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达成协议就行了。”
用眼神示意他的手，“请让一让，我赶时间。”
江慕北往后退出一步，让开了。
“但愿你不要走一些旁门左道，坏了‘名都’这块招牌。”
她笑，无所谓地扬眉道：“用什么方法，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门缓缓合上，她依稀看到了江慕北的眼神，有些冷，似乎还有——
一丝隐忍的光。
她知道自己针锋相对的态度惹怒了他。
可是得来的最终结果，却不是他的恼羞成怒兴师问罪。他话说得再刻薄，态度再冷漠，终究还是会对她露出那样的目光。
那种令她自责也令她觉得温暖的目光。
也让她坚信了，自己这一次做出的决定，不会再错。
云乔一直都在百货行业里做事，这些年大小的危机也没少遇到过。而且她手上有足够的客户资源，所以并不特别担心接下来的事。
可是她之前又对滨湖店做了一番详细的了解，发现想靠流动客户来带动营业额，那根本不可能达成销售目标，所以就只能靠走团购这条路。
她从自己原来的客户群里找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方法。这个方法有点损，纯属投机取巧行为，但江慕北并没有规定她用什么方法来完成目标，这也就给了她理直气壮的理由。
从商场出来之后，她开着车直奔风瑞汽车总部。
半个小时之后，她来到了目的地，车子在门口按了几声喇叭，保卫室的保安伸出头来，对她摆手，“车子不能开进去。”
云乔只好下了车，走到保卫室窗户外，把名片递给保安看，“麻烦你，我想找后勤部的夏主任。”
保安正要说夏主任不在，偏巧看到采购的车开到了大门口，就笑道：“您运气不错，这不，夏主任他刚回来。”
云乔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夏子江从车里跳了下来。
夏子江见到她，有些意外，笑着招呼道：“钟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云乔也笑，“我是来找你的。”
风瑞汽车的后勤补给一直都由“名都百货”市中心那家店负责提供，当年这单业务正是云乔跟他谈下的。
“有什么事吗？”夏子江好奇地问。
有外人在场，所以云乔只是简单地回道：“公事。”
夏子江就说：“那我们到我办公室谈吧。”
到了夏子江的办公室坐下，云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夏子江诧异之余，疑惑道：“钟小姐应该知道，我们的后勤物品提供一直都由名都百货市区的店负责，所以不知道你今天是以怎样的身份来谈这件事？”
云乔从容地回道：“我自然是代表名都百货来谈这件事。主要是新店的业务才刚刚开始，总公司这边也有意向扶持。配送的运输方面周部长完全不用担心，一切照旧，由我们这边来负责。”
夏子江不知道名都百货到底葫芦里要卖什么药，这种拆旧店补新店的事，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同是隶属一家集团，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吧？
不过他好奇归好奇，整件事与他来说没有利益损害就行了。何况名都百货的负责人亲自登门，他没道理不给她这个面子。
于是也没有再多问，爽快地答应了云乔的要求。
云乔拿着重新签下的合同离开，出门之际却又下意识皱起了眉。
她是瞅准了风瑞跟老店的合同即将到期才想到了这一招，但等事情传到江慕北那里，还指不定他又要怎样发火呢。
也罢，兵来将挡。他和她之间并没有立下白纸黑字的合同规定，那怎样发挥是她的自由。真要怪，也只该怪他自己强人所难在先。
事情很快传到了江慕北那里，他果然把她找来问话。
云乔坐在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平心静气地品着秘书送来的咖啡，话也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你说要我提高新店的业务，并没有规定说用什么方法。能把业务谈下来那是我的能力，老店守不住业务，也许是在你的管理下，那里的服务无法再继续让人家满意的缘故吧？”
巧舌如簧，投机取巧，看来这一次她倒真是把她在钟氏里学的那些手段，尽数地使出来了。
他冷然地笑了笑，颇不以为然地说：“钟云乔，你的所谓能力，就是使用这种幼稚的方法吗？”
自己抢自己家的生意，这件事传出去还不要让同行笑话死？
云乔看起来却是心安理得，扬眉回道：“幼稚就幼稚吧，总之我为新店拉到了业务就行了。”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江慕北点点头，当然有方法治她。
“既然你坚持要这么做，我也无所谓。不过货物配送方面你就自己想办法吧，公司的配送车不会开出市区跑分店这条线。”
云乔一愕，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忍不住怒了，“你才是幼稚吧，故意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现在我好不容易才谈下了一单业务，你却又这样来刁难我？”
他扬眉，一句话堵死：“是你自己拍着胸口非要央求我给你一个机会的，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结束。”
云乔一口气堵在胸口，愤愤难平。委屈都是其次，她绝不要在他面前有半分的示弱。
“好，如果我那么轻易就放弃的话，还真对不起我给自己的那一刀。”
她盛怒地摔了门离去。
江慕北却在听到她的最后那句话时，微微怔住了。
立刻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她脸上毫无血色，却仍然神情倔强地面对着他的冷嘲热讽。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已经不见之前的那抹嘲弄之色。他不想承认，可是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对她心软了。
江慕北故意刁难她，云乔虽然生气，但也没有特别担心。
因为货运方面，她还有周长安这个朋友可以求救。
给周长安打去电话，约了他吃饭。
周长安欣然赴约，坐下之后就开始发牢骚：“这段时间你忙什么去了，打电话到你手机吧，你不接；打到办公室去问，秘书也只说你出外差了。弄得我好一阵紧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云乔不接他的电话，是因为怕他询问太多，她一时会无从解释。
如今想求他帮忙，她的事也就不好再隐瞒他了。
帮他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她才道：“我跟我前夫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周长安愣了一下，自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此事当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不是已经成为过去了吗？为什么，她又要提——
他含糊地应：“嗯，知道一些。”
“说来话长，我也不跟你详细解释了。这段时间我都在我前夫的手底下上班，最近遇到点麻烦，所以想找你帮忙……”
周长安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随性，其实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他知道这是人家的私事，既然她不愿多说，他也没有立场去过问什么。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丝介意。
“有事就说吧，跟我不必见外。”
云乔简单将货运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周长安蹙眉，沉吟了一下道：“接这单业务当然没问题，运输的费用我也可以给你放到最低。但你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费用的，这些钱你预备从哪里来？”
“也许我可以从我爸爸那里要到吧。”她并不敢保证钟百川是否会愿意掏这个钱，不过她会跟他说，既然一心想拿回他的东西，就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周长安沉默了良久，忽然问她：“云乔，你能不能告诉我，重新回到你前夫身边去，只是因为利益关系的驱使吗？等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那个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就从此毫无意义了？”
这样深入的话，他们之间从来也未曾谈及过。
以前是没有人主动提起，云乔也只有假装糊涂。既然他今天摊开了这个问题，她也应该给出自己明确的态度才是。
“我跟我前夫之间的事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那时候会分开，也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老实说，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踏实的人。就算如今分开了，在我心里面，仍然清楚记着那种感觉。我不知道将来会跟他走到哪一步，可能就这样一直没有结果地耗下去吧。但我不能瞒着你，让你也跟着浪费了你的感情……”
“好了，不用说了。”周长安打断了她的话，仍然用豁达的玩笑的语气说：“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好歹让我可以将‘最好朋友’的幌子一直打下去啊。”
他举起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让我彻底死心，不如我们以茶代酒，干脆就地结拜算了！”
云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豁达，何尝不是给她也留足了面子？
“我晕血晕针，只要别来歃血为盟那一套，完全可以考虑跟你结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