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妙吉祥2
她实在没办法让这只宠物变温驯，又受不了空见水的唠叨，一鼓作气之下甩手进房，三下五除二以权域之圆将小宠物捆得结结实实拎出来。打包正要带走，空见水却死活不肯让她带小宠物离开，咬定了只想知道让宠物温驯的方法绝对没有退货的意思。
鞠如卿盯着空见水老母鸡护犊的样子，眼角一阵抽搐。她捂眼将头埋进米寿怀里，受不了地呻吟：“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米寿噙着笑轻抚她的背，安慰他这难得有矛盾情绪的主人。
“米寿……”呢喃的低语从他怀中飘起。
“嗯。”他应着，黑眸向护犊的空见水瞥去一眼。
“我想，我是真的卖了一只错误的宠物。”骨董店店主有些不甘心地承认。
“也有错的时候。没关系，没关系。”哄着自己闹别扭的主人，优雅的唇角却一直弯着。
鞠如卿在他怀里蹭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空见水，表情恢复正常，语调亦坚定万分：“你不能养它。”
“为什么？”
琉眸向他怀中的宠物一撩，淡淡如羽，“它和你是天敌。”空见水愣住，又听她道：“这只不是大孚灵鹫，应该是一只雌体妙吉祥。”
“……”
“大孚灵鹫和妙吉祥形体相似，我要把它带回去。”研究一下——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
“你要留它，只会被它啃得骨头都不剩。”继续坦白利害关系，没听到空见水的声音，骨董店店主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相信他被吓住。又等了一会儿，她正准备从空见水手中接过扭头挣扎的小宠物，
却不料空见水突然缩手后退，直视她的眼睛，坚定地说：“我要养她。”
“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
“不会。”
“它会越来越凶，成长之后可能会吃了你。”
“我不相信。”
鞠如卿深吸一口气，诚恳地垂下眼帘，“对不起，是我混淆了妙吉祥和大孚灵鹫的蛋，这次的的确确是我卖错了宠物，请你让我收回它。”
空见水摇头。
“你……”骨董店店主的耐性被磨得所剩无几。
“我要养她。”空见水又退了一步，大声说：“她喜欢吃肉，我就天天买新鲜猪牛羊鱼肉回来。她喜欢血，我就天天买猪血。她喜欢蜜味，我就在肉里加蜂蜜……鞠老板，阴错阳差必定有它的原因，也许就是命定的，她注定要成为我的宠物！”
无法动弹的小宠物嘴里还有低低的喘气声，却渐斩停止挣扎，睁着一双似懂非懂的碧色眼瞳看着这一切。
怎么会这样……鞠如卿差点又缩到米寿怀里自我矛盾。
没办法，基于空见水的执着，她只能暂时留下幼年的妙吉祥。因为空见水地主之谊的挽留，也为了观察这只妙吉祥，她和米寿在空见水下住了两日。幼年的妙吉祥有点怕她，相对温顺了许多，每次见到时都缩在空见水怀里，用翅膀捂着眼睛偷偷看她。
空见水在它的爪尖上裹了软布，这样便不会让宠物抓伤自己。虽然每次裹好的软布都会被小宠物扯下来，他倒是乐呵呵，锲而不舍。反复二十多次后，小宠物也懒得去扯了，就这么戴着爪套四处飞。毕竟未成年，飞不了多久，它总会栖下来，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主人。有时候它也会露出凶相意图噬咬空见水，却被空见水塞了一颗蜜梅在嘴里，把它酸得小脸皱成大象皮，呸呸呸吐出来，逃路似的飞到院外的苹果树上，悻悻不已。
鞠如卿离开的时候，小宠物站在空见水头上。因为爪套的关系，抓物没有双爪攫取的尖利感，让它几度从空见水头上滑下来，又肚皮朝天被空见水接个正着。
“小心点啊，彤果儿……”肤色沉黝的男人用缠了绷带的手将小宠物托在怀里，打井字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懊恼的小宠物扑愣着翅膀想要站起来，几次无果之后，索性就趴在他怀里，望向鞠如卿的眼里有些喜悦。
鞠如卿当然明白小宠物眼中的喜悦是因为她的离开，不过……算了，观察一段时间再定不迟。骨董店店主如此忖思，坐上空见水准备的轿车。
上车前，米寿的眸尾淡淡扫了小宠物一眼。这一眼，将小宠物眼底的喜悦彻底冰封、完全打碎。
本能告诉它：不要靠近危险。
很不甘心，可它还是往空见水怀里缩了缩，心头被他身上的蜜香味勾得痒完又痒，几度张嘴，迟疑半天还是不敢咬下去。
“原来你是一只妙吉祥啊……”它听到主人的轻喃。
翻个白眼，小脑袋枕在缠了绷带的胳膊上，一副懒懒恹恹的状态。
它怎么知道自己是妙吉祥，一出壳睁开眼就看到这个男人放大的脸，它都没嫌弃他这个“母亲”长得丑，他计较什么。男人摸它的手指很香，它也就不客气咬上一口了。后来，它饿得要死，他却给它喂牛奶，还用恶心的虫子给它当午餐，它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不咬他咬谁。
“彤果儿……”男人在叫它的名字。
它不想理，男人的手却一直在它身上摸摸拍拍，拍得它烦了，向男人扑腾两下翅膀，飞到苹果园里，远离诱惑。男人在身后的叫唤被它的双耳自动屏蔽，当真是鸟都不鸟。
彤果儿，彤果儿，好像也不是很难听的样子。
鞠如卿回店后，敏锐地感到店里气压很凝重，宠物们噤若寒蝉，二楼也很安静，而且，厨房里锅具焕然一新。
站在鱼缸前画圈圈的小身影一见他们回来，当下撇嘴扑进米寿怀里，嘴里咕噜着“我恨死她了恨死她了……”之类。米寿细问之下才知，因为宓戏风雯没事就抱着符沙的脑袋拍拍揉揉，结果一个不小心又给他拍掉两颗牙齿。
“米大人……”金眸里一片郁结。可祸不单行，此时，人类女孩模样的络丝娘并竹推门进来，向鞠如卿米寿问了好，指着符沙哈哈大笑几声，走了。原来，她这几天总是趁放学时候绕道过来，嘲笑的目的不言而喻。
符沙一张小俊脸气得红彤彤，偏偏舍不得刚回家的米寿，追出去又自贬身价，只能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嘴边突然有些触动，他定眸一看，是米大人用指头扣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嘴，正眯眼打量他的口腔。
还是眯着眼的米大人好看，比谁都好看……在梼杌之王朦胧似烟氤的注视下，小俊脸红得开始冒烟。
米大人在摸他在摸他在摸他……
晕乎乎……这时候什么情绪都忘了。
鞠如卿淡淡一笑，径自走到收藏架前，打开笔电联系朋友，查询那颗妙吉祥蛋。这蛋是五颗一起到她店里来的，空见水买到的是最后一颗。其他四颗都没问题，为什么最后一颗却成了妙吉祥？
查了些大孚灵鹫和妙吉祥，查了些两者蛋壳的区别，问了些朋友，最后，她向椅背一倒，长长叹气。米寿适时送上茶水，听到她远在灵界的某位朋友说——
“哎呀，可能就是一只妙吉祥产卵的时候正好产在大孚灵鹫的巢里，结果阴错阳差被当成大孚灵鹫卵送到人界了。”
“可能？”
“嗯……找只大孚灵鹫吃了它，就这样吧。”
“就这样？”
“以你的能力，这种小问题很好解决啦！再见！”屏幕一闪，消失。
鞠如卿盯着屏幕，半天没出声。
梼杌之王无声勾起优雅的唇角，将自家主人无力的表情尽收眼底。
“物种的相似性真是惊人呢……”端起茶杯，骨董店店主放在唇边轻轻啜饮，若有所思。
天敌也有一种制衡作用，此消彼长，彼消此长，生命圆轮的平衡。只是，将小白兔和食肉兽放在一起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一颗妖艳的脑袋凑了过来。
鞠如卿垂眸含笑，“你想吃妙吉祥？”
“只要你让我吃。”
“勾芒，算起来它还是你的亲戚。”
勾芒眼睛一翻，片叶掩目纹妖艳无比，“去！你不如说天上飞的都是亲戚。”
鞠如卿还要说什么，自封为“骨董店女仆之首”的宓戏风雯提着电话跑过来，“如卿如卿，空先生的电话。”
鞠如卿手也不抬，只道：“你听吧。”临走前，她让空见水每隔一天打一次电话给她，让她可以掌握妙吉祥的成长状态。如果空见水不同意，她绝对不会让妙吉祥留下。
宓戏风雯见她如此放心，便乐呵呵地担任起电话大使，这一担就是三周。
“如卿，空先生说彤果儿又长高了。”
“如卿，空先生说彤果儿会说话了。”
“如卿，空先生说彤果儿的脾气越来越好，都不用戴爪套了。”
“如卿，空先生说彤果儿今天和他一起到苹果园剪枝。”
弱肉强食真的可以共存吗？坐在店内的沙发上，鞠如卿仰望天板的吊灯，琉眸幽远，魈颜似笑非笑。
又过了半个月，也不知那位要给鞠如卿“为奴为婢”的女仆做了什么，骨董店店主一脸青黑坐在沙发上，店内气压异常低迷。宠物们凭着本能将自己藏起来，符沙舔着长出的新牙，笑眯眯地站在僬侥人干边上，幸灾乐祸。灵猫蒙甲甩着尾巴从楼梯上跳下来，法兽阿尔卧在鞠如卿手边，似乎不受她周身低气压的影响。
空见水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因为他的出现转移了鞠如卿的注意力，全店宠物都投以感激的眼神。
空见水是来道谢的，另外一个目的也是想让鞠如卿看看他的宠物现在是什么模样，让鞠如卿放心。
的确，他和这只妙吉祥相处得不错。妙吉祥已经是小型的少女模样，长大了，更显妖艳，不过下半身仍是鸟身，胳膊还是羽翅，显然没到“褪”的时候。闲聊之间，鞠如卿见它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乱扑乱打，但不见空见水身上有伤，对她也是斜眼余视，爱理不理。许是怕米寿，它安分地站在空见水肩上，拼命扑着翅膀催他谢完了就快走快走……
奇迹啊，他们是怎样共存的？她眯眼观察，和空见水的闲聊也有一句没一句，没放心上，给人一种冷漠无礼的感觉。妙吉祥见她冷淡，有点为自己的主人抱屈，更加拼命地扑翅膀要走，空见水好言安慰，对她的冷淡也不介怀。
待空见水离店的时候，难得骨董店店主起身相送，这种破天下之大荒的情景让一干宠物瞪大了眼，纷纷聚到玻璃门边探头探脑。
送完客，鞠如卿静静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直到眼前跑来跑去的小身影晃过不下十次后，琉眸眨了眨，飘远的眸光恢复清明之色。她扭头扫视店内，皱眉，“怎么这么多苹果？”
水果箱在店内堆出三层，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左三层右三层的那种。符沙抱着一箱苹果正往厨房走，听到后回头笑弯了眼，“空见水送来的礼物啊。如卿姐你刚才不是同意我搬进来的吗？”他要做苹果派啊苹果派……
“我也有搬。”拆了箱正挑出大苹果的宓戏风雯举手邀功。
鞠如卿依稀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抿抿嘴，任他们忙去了。
想不到妙吉祥也能被驯养，也许是孤单的妙吉祥需要伴，也许它们喜欢作恶也是群居时互相传染的结果，更也许，有人宠有人纵，是一件非常难言的美好感觉，相信这只妙吉祥感受到了……
也许还有更多的“也许”，不过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六界之中，她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就好像，这段时间她可以更深入地研究一下“妙吉祥”这种宠物。
“米寿……”只是轻轻低唤，梼杌之王已移步到她身后，“她看上去温驯很多。”
“对。”墨发垂掩，却掩不去薄唇边醇醉的笑。如卿终于承认“她”而非“它”了。
“再过几天，陪我回一趟灵界吧。”骨董店店主昂头微偏，眸光闪闪。
“好。”梼杌之王笑容不变。随后，便去帮忙搬苹果，似乎刚才的询问和首肯不过呼吸一般。
不需要问，不必要问，只那悬在唇角的月弧仿佛在说——
陪你在一起的时间，永远不嫌多！